老屋是一个人心灵的港湾,是一部镌刻着爱的记忆,是一段浓缩着乡愁的岁月,是一页厚重的历史.
每个人都有自己一生钟爱和难忘的老屋,即使走到天涯海角,即使飞黄腾达,即使身贫如洗,也不会忘记老屋.每当闲暇时,每当伤痕累累时,总会想起老屋,想起老屋的一砖一瓦,想起老屋的一颦一笑,想起老屋的一路风一夜雨,想起老屋的一丝爱一缕情,才觉得那是世间最幸福的事.如果一个人忘记了老屋,就忘记了父母爱,忘记了兄弟情,忘记了难舍的乡愁,这样的人至少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有感情的人.
从古到今,如果每个人都能生于斯,死于斯,那是他最大的心愿,也是他最幸福的安慰,最完美的归宿.
我爱自己的老屋,爱过自己的眼睛,老屋破旧而又亲切,丑陋而又温暖的样子,永远镌刻在我的心中.
老屋那青灰色的瓦,布满了厚厚的尘埃,沉淀了漫长的岁月,斑驳的青苔,葱茏着一些美好的记忆,瓦缝隙间长长的蒿草,一岁一荣枯,总在见证着我们的成长.我最爱听下雨时,雨滴敲响瓦的声音,那不是雨打芭蕉的凄凉,而是另有一番情趣:时而缓慢,像山泉在叮咚,细数心中快乐的事情,我的心像在秋千上荡来荡去,非常悠闲自在,时而急促,像千军万马在决战,我的心也悬了起来,害怕,颤栗,这天籁之音,是谁也演奏不了的.
老屋的屋檐下,是我们最神往的地方,春天来了,燕子飞来飞去,像精灵,带着幸福,带着富贵,在寻找安家的地方,我和弟弟多么希望有只燕子在我家的屋檐下安家,给我们家带来幸福,我们这儿有一句谚语:金鸽子,富燕子,穷麻雀,我俩非常羡慕大叔家有两窝燕子,(因为大叔家的日子比我们好得多.)而我家却有几窝麻雀,每天早上叽叽喳喳,想偷懒睡觉也不行,每晚也叽叽喳喳,和我们饿得不知所措的心情相悖逆,我和弟弟拿起树枝,驱赶麻雀,它们去了又来,只有几滴泪水,奖励它们无休止的鸣叫.夏夜时,我们在屋檐下望着月亮,数着星星,五彩缤纷的幻想在天空飞翔,让我们得到瞬间的安慰,我们讲的古今也在夏夜生动起来,像星星闪烁着无穷的光芒,淹没了我们的饥饿和疲劳.
厚实的土墙,撑起了屋顶,撑起了一天蓝天,撑起了一个幸福的家.外面的墙,一脸沧桑,坑坑洼洼,叠加着风雨的痕迹,珍藏着流失的时光,墙缝隙里是蜘蛛的乐园,蛛网或大或小,或方或圆,编织着他们的幸福和爱情.屋里的墙用土和麦衣和成泥泥的.非常的平整,我记事起,就已经斑斑驳驳,像时代久远的山水画,或幽深,或简洁,或宏伟,不拘一格.又像深深浅浅的岁月,记录着一家人的酸甜苦辣.
那墙上,至今依稀浮现着父亲佝偻的身影,那是父亲在农业社早出晚归的背影,是父亲春耕时每天要担二百多斤粪上山的背影,是父亲夏天背着小山似的麦子的背影,是父亲秋天在山上耕地时的背影,是父亲在冬天翻如铁的洋芋地,寻找被人遗漏的洋芋背影,是我和弟弟偷了一捆胡麻,父亲被完任务捆绑时颤抖的背影.
那墙上,至今依稀浮现着母亲瘦弱矮小的背影,是母亲生下三姐没有一周被村长拽着播种大豆时,母亲无奈的背影,是母亲锄地回家后伸不直身子捶腿的背影,是母亲下雨天揣着湿漉漉的柴禾做不熟饭时抽泣的背影,是母亲看着我们挨饿时手无举措的背影,是母亲在昏黄的煤油灯下为我们撕如豆的棉球不停晃动的背影.
那墙上,至今依稀浮现着哥哥和姐姐的背影,那是大哥十几岁春耕时铺粪回家后饿得摇晃的背影,是大哥半夜挑着两小罐十几斤油,翻越二百多里山路的背影,是大姐在基建连想家时偷偷的跑回来,又连夜赶回去时难舍的背影,是二姐半夜背着一家人糊的火柴盒进县城,按天亮又赶回来上工时饥饿的背影,是二姐在冬天月亮地扫树叶时匆忙的背影,是我和弟弟饿得哇哇叫的背影.
老屋的墙上,父母的爱像花朵一样在岁月中绽放,大哥和姐姐的深情像河水一样,在时光里日夜奔流,一家人彼此关爱相互搀扶的故事像野草一样,在我的心中葳蕤.
老屋里非常的简陋,没有什么家什,一个面柜,残缺不全,恰似一本残缺的书,记录一家人的悲和喜,几个木墩儿,磨得非常的光亮,几条裂开的缝隙总在诉说着只有我们能听懂的酸涩.
这就是我最爱的老屋,它虽低矮,却养育了我,它虽丑陋,却给我无尽的爱.
可惜的是,这座老屋和其它的老屋一样,完成自己的使命,在外力的作用下,像一棵千年的大树一样,最终要倒下,孩子们各奔东西,又修建自己的老屋.
老屋修了一茬又一茬,人们走了一辈又一辈,只是老屋越修越漂亮,人们的日子越来越幸福.
唉,真是老屋不倒,生命不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