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荐:他当时以为的失败,在后世看来却是一种伟大的成功。当年的榜上之人,如今皆在浩荡的历史中被后人所遗忘,唯他张继,一首长情,绝艳了千古。
一滴墨迹跨越千年,是否在斑驳的记忆中还残留着那一道心灰意冷的灼视。隔着泛黄的纸张仿佛可以看到站在皇榜下的他神色泛泛。一张白纸被御笔一挥,似乎便具有了某种裁决人命运的力量。
长安街上一道消瘦的身影,从刹那间空旷的长巷中,歪歪扭扭的拖沓着步子。低垂在手中酒水顺着他走的过往撒了一路,酒气中像是有一种蒸腾的悲愤,似要心疼的为他抹去所有的阴郁。这张白纸是有多么的狭隘啊,竟逼仄到容不下张继这两个字,榜下喧嚣的繁华此刻在他看来是有多么的刺眼,一种孤伤由也此从心中升起。
长安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囚笼,自古以来用功利捆缚住了多少惊才艳艳。又有多少个无风的早晨,一匹匹老马载着刹时明悟的失意,沿着故道远去。
才觉惊艳的他又怎会如此优柔,一天早晨,一行马蹄沿着故道,消失在了雾气尽头。没有人知道他的归宿,或许连他自己也看不清楚。
一座城就这样静静的守候在这里,像是在等待一场早已注定的相逢。黄昏下,一匹老马哒哒的蹄声像是在呢喃命运的约定。霞光下的身影眉目间虽然难掩一股深深的倦态,但直挺的背脊更有一种文人的倔强。最后一节马蹄声伴随着闭合的城门戛然。
傍晚,他吃了些酒食,静静立在榻前看着窗外,无澜的双眸神色泛泛,似乎带有一种隐忍的平静。他是否在沿着过往的轨迹在思索着自己的命运,青梅之约,家中的期望,像是一道沉壑在胸膛的郁气,以致于就连吞吐的呼吸都带上了丝丝的重量。远处的天地似乎按捺不住这一场在后世看来极为澎湃的浩然。所以,就连黑夜都来得如此迫不及待。
城外,月光落满了长衫。今夜睡意对他有一种莫名的抗拒,众人皆眠唯他独醒,这才有了城外的身影。已近深秋,雁过秋冷,就连飞鸟都有了一个可以安身的归宿,而他又该何去何从?今夜,城外静的无言。
江边,两岸绵延的枫林像是烈火般将江水灼的通红,但是江水并没有因此而给予这位失意的异乡客任何的温暖。把一江的沉默,泼向了他的心间,就连渔火都比平时暗淡了不小,静静的曳着冷对着着一双不眠的愁眼。抬步上了江边的乌篷船,徐徐的江风,撩着他的衣衫,不远处的枫桥泊着几艘客船,船中人与他相异,熟睡的长鼾贴着江面传的很远很远。或许他会想,自己明天会不会像他们一样,搭乘着客船,顺着江流的方向,船停的地方就是安身的地方。
在夜色中,远处的寒山寺像是具有一种平淡的意象,姑苏则是一种酣睡的繁华。彼此之间遥相误解,索性今夜把一切悟不透的因果全抛向了江中的客船。夜已近半,朗月高悬,此时月色愈发的皎洁,月华也逐渐泄满了江面。
此时,天地像是孕育出了一个玄妙的境界,情,景,境都达到了一个饱和点,迫切需要一种东西来打破。一声钟鸣,自山林中传来,不急不慢,不轻不重,不偏不倚,像是早已注定,直直的撞进了他的胸膛。此刻胸中压抑的郁气霎时通悟,皆化成了明朗的字眼,即要喷薄而出,仿佛要把天地砸成一片深邃的铿然。他来不及寻找笔墨,便以这满江月华为卷,提枯指为笔,蘸着乌啼和江枫的意味,隔着渔火,陡然重笔落下。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诗成,停手伫立,良久不语。
短短二十八个字,横跨了多少时空,又经历的多少后世传诵,或许到后来,这些都成为了一种仪式。
这一切太过于匆忙,似乎缺少一个合理的解释,在我看来像是一个颠倒的造化。他当时以为的失败,在后世看来却是一种伟大的成功。当年的榜上之人,如今皆在浩荡的历史中被后人所遗忘,唯他张继,一首长情,绝艳了千古。
彼时,我透过书页,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他在自语着,姑苏,寒山,江枫,客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