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沉睡的世界。
隔着一窗玻璃,我朝外面看去,摩天大楼里灯光点点,像是倒挂在天幕里星辰。当时针不偏不斜指向十点的时候,那些灯一盏盏熄灭,像星星沉没于深海。透过玻璃窗看外面的世界,有一种飘渺的感觉,汽车头灯连成一条带着重影的光带。
大厦顶楼最后一丝光亮消失的时候,拿起《挪威的森林》走出去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空旷的教室,还是那个奋笔疾书的男生。楼管框框当当的锁起铁门,灰暗的楼道里空无一人。下楼梯左转,许多学生在那里跳hip hop,此番情景,我想起大学在健身房学跳流行舞的时刻,舞房的前大镜里映照出自己凌乱的舞步,唯有最前面那个穿匡威帆布鞋的男生动感十足地踩准节奏。想着想着我不禁失笑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认为人的记忆具有永恒性。遗忘的只是在沉睡而已,它其实并没有被真正遗忘。或许在几年后甚至更久的某一天突然邂逅了某种心情,于是长眠未醒的部分记忆就被一一唤醒也是不得而知的,所以在生的年岁里,我绝不轻易说忘了某段人生经历。正如我想起我初学流行舞一切,在此之前之前我是无从想起的。
风没有方向的吹来,而时光铭记的那些细枝末节,我一定会在慢慢想起。
离开广工大后朝天桥走去。路边的公交站台稀稀拉拉的站着几个等公交车的人,一个女生支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从远处开来的326路公交。公交车载着这个城市的疲惫缓缓地停了下来,司机神情悠然的看了看站台,等车的人儿一动不动,他们搓了搓手继而朝更远处看去,于是司机神色暗淡的关上车门。坐在公交车里的人仰头打着盹儿。
我顺着天桥拾级而上,远处悠悠的歌声飘荡过来。
三月的烟雨,飘摇的南方,你坐在你空空的米店……
天桥的那边,一个男生坐在花坛边弹着吉他,他深情地对着麦克风轻声哼唱,男生身后是落下卷闸门的面包店。我情不自禁停住了脚步,双手伏在天桥的围栏上,定定地看着他弹吉他,聆听他的低吟浅唱。
忽然,目力所及的一切都带上了浓浓的过往的味道,记忆的画面接二连三的出现。
在离开南昌的第一个冬天里,目睹着五光十色的灯火,我有一种错觉,我还漫步在南昌的的街道上,提着水果的我从商业街出来,沿路走到六栋,凛冽的寒风把嘴唇吹得瑟瑟发抖,我对着手呵出的气在路灯下清晰可见。
今夜,遇见弹吉他的男生,他温柔的弹唱,缓慢悠闲的歌声里静静地讲诉着时光的故事。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因缘际遇,在此刻拥有相似的心境。那种感觉像是睡在晒足太阳的棉被里,有着阳光味道。
路边杂货店,小吃店一个接一个地落下了卷闸门,行人渐渐稀少,可灯火依旧冉珊,男生淡淡的歌声依旧,我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
时光微醺,一段更深刻的记忆扑面而来。
某一天夜里我对他说,很久没和你见面了,想见你。结果那天晚上他买了凌晨两点的火车票,风尘仆仆的过来了。他说在火车上过夜很冷,凌晨的时候,温度很低。后来,他坐着坐着就靠在我肩上睡着了,我发觉他是着凉了,于是抚摸他的额头,果不其然,有些发烧。
这时服装店里传来一首低沉的歌,和宋冬野木质嗓音相似,却是另一番别致。这是我第一次听这首歌。后来与男友分别的时候,我的心就一直跟着这首歌的韵律跳动。
时间不紧不慢,却很快就到了分别的时刻。最后几个小时,我们在小吃街大吃特吃。我们握着甜筒乐不可支的舔着,那天他的烧才刚退,我也还没熬过生理期。在流光溢彩中,我们相互舔着对方的甜筒,他帮我拭去嘴角的奶油。时间不多了,我们牵着手一路小跑,这样的时刻即使穿过茫茫人海,却像穿越无人之境一般。
在赶火车的过程中,我经历了好几个小选择,好像在我的人生里都没有这么着急的抉择。
离火车开车还有一个多小时,他说突然不舍得走想多陪我一天,如果我答应了那后面的种种将不复存在,但是因工作的种种我犹豫了。不知不觉就走到地铁口,不论去留,我们都要乘地铁,可终点站呢?思来想去,我最终匆匆劝他买了到火车站的票。谁知,他不甘心般地随便找了个站台,毫不犹豫想拉我下地铁,我紧紧的握住扶杆,却被他搂着下去了。我仍旧迟疑,眼看这般地铁就要合上门了,再不容我考虑了,我用力把他推进了另一侧门进去,我看他的时候,他瞪着眼睛傻愣着,里面的人纷纷看向莫名其妙的我们,我忍俊不禁。最后,他的坚定战胜了我的犹豫,我们在火车站的前一站下了地铁。
第二天,我请了假,说处在生理期需要休息,于是便堂而皇之的潇洒了一天。
他走的时候是下午,广州飘着小雨,火车悠悠地等在细雨霏霏的站台。我突然想起了那句歌词,“爱人,你可感到明天已经来临,码头上停着我们的船。”
我想,以后无论在身在何处,只要听到这首歌,便能想起那天的点滴。
这首歌有一个很文艺的歌名。
——《米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