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的风特别大,窗户没有关严,总有“呼呼”的声音响在耳边,还有树叶在地上翻腾的沙沙声。我坐在酒店的床上,想起身去合上那嘈杂的呼啸,却突然想到没有了树叶的哀鸣,只留细微的风声透过窗,会不会更让人心慌。就像在外婆家,睡在床上,听到楼下枯枝燃烧不时传来轻轻炸裂的声响,听到一些不知名小动物发出的温柔呢喃,还听到母亲与外婆低低的耳语声会有踏实感无孔不入。而在某个特别的日子,外婆从这个世界离去,我再次睡在那同一张床上,听着同样的声音,唯独没有了外婆样的声音传进耳朵,睡意和安逸感便远远地离开了我。久久才勉强入眠的我会突然睁开眼,手脚难以动作,像是被一层薄薄的冰膜困住。不愿意呼喊,恐惧和孤独的折磨让我难以忍受,却又痴迷于恐惧,因为它总算填满了空空的躯壳。
身边大我几岁的朋友时不时会说上几句话,我也细细地听着,像一块海绵,谨小慎微地接住上方不时滴落的水滴,迫切希望有些什么东西能充斥在身体里,无论水滴里有什么都不重要,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厚重一些,让母亲能够放心地让我离开她,也是为了告诉外婆,你看,我也是一个踉踉跄跄站得住的人了。
二十几岁的年纪,还在大学里腐朽着,在社会的门槛前畏畏缩缩,做着一些自己都不太认可的努力,收获着看不见的果实。为了伴侣,为了职业,为了父母,为了外婆,为生活,盲目而吝啬地付出。换言之,为了性,为了饭碗,为了道德,为了感恩,为了活下去,手足无措地铁头乱撞,还畏惧着头破血流。
零零散散不知说了些什么,脑海中只有一个面临大学毕业的男孩,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太多好奇心,他站在毕业的起跑线,背负的是家人的期待,是外婆曾经絮絮叨叨的担忧,他拥有的是铺满脑海的迷茫。这些迷茫像剥皮刀,将薄薄的皮肤轻易划开,暴露的是卑微的心理,血淋淋的身体,黑洞样不可测的环境,难以承受的沉重。而除了默默承受,背负得不多却沉甸甸的男孩,已经在自我与屈服的挣扎里快要投降了。
如果我扔掉了所有武器,不是因为我不想反抗,可能只是因为勇气和力量正流失得不知所踪。
仍然无法忘记赵照的《一匹白马》,充满力量地吼出:“静静地守候他马的人生,自由不羁潇洒。”最后低吟中带着绝望:“静静地守候他马的人生,自由……”已经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