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麦在日比一日升高的气温中,在候鸟的叫声中,在风的抚弄中,在五月榴火的催逼中由绿变黄了。黄的像金子,像枝头的杏子,风吹麦海,田野中涌动着金色的麦浪。麦熟了,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小麦浓郁的清香。这种清香被侯鸟和在麦穗上玩耍的风儿传递得很远很远,翻越秦岭翻越南国的万水千山,掀起大海的涟漪;翻越黄土高原的沟沟坎坎和绵延的长城,在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大草原上荡漾;传到天上,白云变出千姿百态,在澄澈的蓝天上手舞足蹈;渗透到庄稼人心里,在人们绽开的眉头上,飞扬出喜悦和激情。
要割麦了,家中第一个起来的是父亲,在鸟儿唱第一声的时候就开始磨镰。镰刀在磨石上发出唰唰的响声,给鸟的歌声做着伴奏,镰刀的锋芒映照着初露的晨光。全家都在磨镰声中醒来。开门的声音、拉车子的声音、母亲拉动风箱的声音、婴儿噙着不愿放开的乳头哭闹的声音,混成夏日灵动的合唱。
乡村的大小路上,人们涌动着奔向金色麦浪的边沿。割麦的男女,脖子上搭着毛巾,弯腰下去一手撩开一波麦子一手挥动镰刀,像舞者一样自如,想将帅一样沉稳。一波麦子扑向怀里,继而躺在脚下,一切是那么连贯和谐……
太阳升起来了,金色的阳光在割过麦的麦茬地上,映照出割麦男女明快优美的身姿。太阳越来越高了,汗水从一张张脸上滚落,滴在脚下的土地里。累了,直一直腰杆,擦一擦汗水,望一望身边的妻子或丈夫,眼光里闪动着关切和柔情。男人们刺鼻的带着雄性刚健的汗味,女人们撩人的温馨的体香,都在劳作中从毛孔中散发出来,伴着风的步子在广袤的原野上飘散。
麦地里立满整齐的麦捆,像列队的士兵,接受着劳动者的检阅。吃饭的时候到了,母亲或是半大的孩子会把饭送到田间。饿了的男女就蹴在树荫下吃饭,碗里的鸡蛋或是肉块总是被夹过来夹过去,不用语言而是用眼中波动的的情思推让着。一片麦田收完后,装上车子,男的拉着女的推着,拉到麦场时,月亮已不声不响的爬上树稍,用她那流淌了千万年的光华轻轻揭去劳作者身上的疲累。
夏日的夜晚注定也是不眠的。麦场上的灯光与月华交相辉映,打麦机的轰鸣掩不住男人吼得响亮的秦腔和女人们悦耳的歌声。夜有了声音,月光的舞步有了器乐的伴奏。脱粒机吐出的柴垛仿佛天上滚动的白云,在木叉的尖上,在灯光和月光的交映中化蝶。脱粒早的人们坐在金堆一样的麦堆旁,喜滋滋地抽着烟喝着啤酒。他们在等风,风起处,他们光着膀子抄起木锨扎起前弓后箭的步子,铲一锨麦子撒向夜空。金珠一样的麦粒哗啦啦落在脚下,脱粒时连带下来的麦衣和麦秸屑被风吹向远处。他们的姿势像过年擂鼓时一样豪迈,像戏台上的生角挥动马鞭时一样威武……
夏日是忙碌的,白天和黑夜一样充满活力。农民在这快乐的忙碌中感谢阳光雨露的深恩,在这快乐的忙碌中孕育着中秋的团圆和春节的祥和,孕育着来年的滚滚春潮,在这快乐的忙碌中撑起民族腾飞的巨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