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钟时候,因为多云太阳光显得黯淡许多,已经好多天不见雨水,不像六月的天“六月天,瓦不干”。
还好河里来了水。
阿来是不愿错过这次河水的,以地为生的人在乎每个节气每次该有的劳作。阿来背着铁锹巡视自己的领地,慢慢悠悠,仿佛是个将军指点江山,眼前的几亩玉米都化身校场的士兵。偶尔也有其它浇地的人经过,搭几句话,不多不少,可有可无,这样的话说了一辈子。跟所有浇地的村里人不同的是,他牵着那只唯一的羊来的,栓在田头让它自己吃草,不知道能不能以此为傲。
那只山羊很腼腆,低着头不看路人,顾着吃青草半天才仰天咩咩叫出一声,这也在提醒主人“我们该收工了”。这时阿来便向山羊走来,黝黑的脸庞跟雪白的羊毛混搭的很完美,宣示了对彼此的所有。
居高的蝉,人说是饮清露长大的,白天小路两旁的杨树上放肆的说唱,阿来听不出是摇滚还是爵士,如果让他选,多半会选择中国风,虽然他不知道。放眼望去,能看到的尽是玉米,已经长到齐腰高,叶子摇摆跟阿来照例打招呼。田里的士兵们喝得微醺,阿来便专心致志的去牧羊了,他的那只唯一。
解开绳子,任他的听话的羊在河边,在小路上游荡,自己则坐在路边看着,欣赏……
阿来,其实也五十有余了,岁月不饶人,渐渐村里人喊成了“老来”,他是不会在乎怎么称呼的,不修边副总是不被人怕,后来便不被人特别尊重,老态龙钟更是让他丢了几分面子。一切的一切,少有他能特别关心的,也许像大多数人说的他没能力在乎,除了他的儿子和他的“财产”。
阿来的儿子十五岁了,继承了阿来的黝黑以及十二分的低调。不识字的背景黑了自己的人生,他便特别喜欢儿子学习,当好学生。可惜穷人家的孩子并不一定努力,依旧像他老爸混时光一样混着学校的日子。阿来渐渐变得无所谓,想是无为而治。跟别人聊天,开始说我儿子高中毕业带回来个媳妇也挺好。有时串门串到了年龄相仿的人家,看到别人领着孙子研究兵法,他会一半落寞一半安慰的说“如果当年我和前庄的那个成了,我也当爷了”。这个情景是没人接他话的,总是自顾自地说,那段还算热闹的往事。
坐到了八点多的样子便起身离席,寒暄几句省了照例的送别。
山羊好像过足了草瘾,又是咩咩一声,阿来没有理会叫声,静静地望着,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