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抽屉里,有一块“武当”牌的女式旧手表。它的款式早已过时,表壳也已模糊不清,发条也断了,指针定格在二十多年前的某一时刻。尽管它早已不能用了,但我一直珍藏着,闲暇的时候常拿出来看看。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刚上高中,那个时候很流行手表,好多同学都有,带在手腕上银光闪闪的,很是耀眼。不管什么时候抬手看看表,掌握一下时间,是很方便的。我家的经济十分拮据,能继续读书已是天大的满足,对像手表这样的贵重物品,是不敢存有奢望的。如果需要了解一下时间,也只好向有手表的同学打听。
由于是住读,只有在每个周末回家。那时的交通很不便利,每次都是步行二十里地回到家。有一次,到家不大一会儿,我正坐在椅子上歇息,叔父来了,笑嘻嘻地对我说:“回来啦,路上走了几长时间哪?”。我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叔父腕上的手表。
“哦,是的,没有手表怎么晓得时间呢?要是有块手表该多好呀。”叔父仍然若无其事地笑着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打人没打脸,说话没揭短嘛。我在心里责怪叔父说话一点也不顾及我的感受,好像怎么听怎么都有点取笑我的味道。我一声不响地闷在那里,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半天也没憋出一句合适的话。
“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哟?”追着叔父的声音,我抬眼望去,只见叔父变戏法似的手里拿着一块崭新的女式手表,在我眼前一晃,银光闪处,我的眼睛也跟着亮起来。
“新手表,哪来的?”我惊讶地叫出声来。
“给你买的呗。”看见我万分激动的样子,叔父也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笑着。我迫不急待地接过来,以最快的速度戴在手腕上。左看看右看看,漂亮极了。那一刻,有一种飞入天堂的感觉,飘飘然,晕晕乎,如醉如梦。这可是我长那么大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
我被一种巨大的快乐包裹着,心里充满了对叔父的感激。虽然,叔父一向极少为家里人做有益的事。他一生挣过不少的钱,可总没把钢用在刀刃上,抓一把洒一把的,大多是作了无谓的浪费。也没好好的成家立业,一直是孤家寡人。在我们眼里他多半是个放荡不羁、有害无利的人。可是这一次的作为,确实让我全家大为惊叹。其时,我觉得叔父的面容全所未有的亲切,他的微笑也像阳光般灿烂温暖。
第二天,我戴着手表兴致勃勃地返校了。唯恐别人不知道似的,不时有意无意的抬腕看看,兴奋的情绪一直持续了好几天。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地向别人打听时间了,再也不用担心因不知时间而误事了。我因此感到无比的轻松和愉悦。每天表不离手,手不离表。它一直伴随我到参加工作。带给我许多的快乐和方便。
工作后,手表已不再受人青睐,我的手表也用坏了。但我对叔父仍心存感激。每次回家总要给他带些香烟、副食等,有时也给年遇花甲的叔父一定的接济。真想对当初的恩惠涌泉相报,可由于当时工资太低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尽管后来叔父去世的时候,我亲手料理了他的后事,但心里总感觉有些遗憾,有些歉疚。
至今,我依然保存着当年叔父送给我的那块手表,保存着它曾经带给我的喜悦和感动。每次看到它,都会引起我对叔父深深的怀念。我想,现在经济宽裕了,如果叔父还在世的话,我一定会百倍地回报他的,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