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严忠贵
一
一位姓章的同学,初二与我邻班,印象已模糊了,只记得个子挺高的,人挺老实。但有一件事,因他而起,却使我终身难忘。
那是初二下学期,一天早上,下早自习的铃声一响,我便敏捷地冲向食堂。那时天气热得很,在排队打稀饭买馒头时,我敞开白色的衬衫,露出了里面同样是白色的背心。那背心明显偏旧偏大,是表哥穿旧了给我的。略一低头,胸口的背心口便像打开的口袋口,里面的胸脯甚至肚皮都曝光了。
我拿着洋瓷碗终于快挤到窗口了,前面的章同学高高地端着一碗热粥,热气蒸人。就在他一转身时,不知是脚下一趔趄,还是粥烫得手拿不住,一大碗滚烫的稀粥打翻了,正好倒进我胸口张开的背心里,比姚明灌篮还要准。我哇的一声惊叫起来,像猴子一样上蹦下蹿,手里的洋瓷碗也扔了,饭票也掉了。还是食堂里的吴师母出来,帮我把衬衫脱了,把大号背心的下半截从皮带里扯出来,把兜在里面烫得死人的稀粥抖掉。再看我整个胸脯,沾满了稀粥,红通通的。我惊骇地看着那皮从胸口一直往下剥落,倒挂在皮带上,露出血红的肌肉。那善良慈爱的吴师母,让我坐在凳子上,拿来瓶酱油,抹在我的胸腹上。那章同学站在边上,早已吓得脸色煞白,我呢,是痛得冷汗淋漓。
后来,班主任来了,骑个自行车,把我带到卫生院去了。在卫生院里,有位三十多岁的女医生,稳重和善,她给我做了消毒处理,打了消炎针,然后帮我涂上了蓝汞,整个胸脯涂得一片蓝。
怕耽误课程,我没有请长假,过了几天稍好一些,我继续到校上课。只是上身衬衫无法扣上,敞胸露乳,且涂抹得一片蓝。在校园里出入,简直成了一道奇异的风景,很有点招摇过市的味道。走到哪,都成了同学注目的焦点,谈论的话题,好也好,身材瘦小、长相平庸的我一下子成了校园里的名人,可谓“家喻户晓”。后来,涂抹蓝汞收效甚微,还是请村里一个有烫伤偏方的妇女给诊治,那个大妈聪明能干、善良温和,说话轻声细语。她的药掺有麻油,涂抹在患处,清凉舒适,草药味道也好闻。没过多久,如她所言,痊愈后疤痕都不明显,而且会随着时日渐渐淡去。
在记忆里,那位章姓同学没有过问过我,更不用说他的父母啦,连面都没见过。我也从未找过他的麻烦,从未怨恨过他,我父母也从未提过要找他理论。那时的风气真够淳朴的!至今,我似乎未见过章姓同学,即使见了面,我也认不出他啦。
二
初二时,班上一位七四O厂的同学,个子挺高,五官俊美,皮肤也白。他姓张,名字已想不起来了,他喜欢和我玩。他是厂矿子弟,在我们这些贫困的农家子弟面前似乎有种优越感,怎么会喜欢和我玩呢?这是有原因的,我成绩挺好的,数学老师讲作业时,就经常拿着我的练习本照本宣科。但只是挺好,有一次就出状况了,数学老师照着我的练习本讲完一道题,却发现讲错了,当然罪魁祸首是我,我做错了。他尴尬窘迫之极,一气之下把我的练习本扔到了窗外。而张同学不爱学习,所以作业总是疲于应付。他每天早早到校,拿我的作业抄,我呢?和他是朋友,又面软,当然不好意思拒绝啦。
有时候,他为了讨好我,竟然偷偷塞给我部分“手抄本”,好像书名是《少女之心》。全都是些赤裸裸的性爱或性心理描写,文字细腻露骨煽情。那时的我虽然在这方面有一点朦胧的萌动,但总的来说还是纯洁得像一张白纸。被手抄本勾引了之后,便似勾了魂去,欲罢不能,看了又向他要续集,甚至如果他要我跪下来求,我看我都会照做。结果呢?不要说晚上睡觉,就是上课的大白天,都是晕乎乎的,满脑子胡思乱想,见了女同学就有种莫名的慌乱,甚至有种莫明的冲动。那段时间,我的精神状态我的生活全乱了套。肯定我的异常很明显,班主任都找我去谈心,想了解其中的缘故。我支支吾吾找借口,怎么好意思说出实情呢?
对我来说,这是一场噩梦,幸好持续时间不长,不久,就出现了转机。一天,校长把我找去,一进办公室,看见两个警察坐在那,吓了我一大跳。我惶恐不安的坐下来,一位50多岁的警察说明了找我了解情况的缘由:原来张同学已被派出所抓啦,自己交代曾把《少女之心》的手抄本给我看,他们是来核实这件事的。那我只好一五一十的交待了。好像他们还问了关于张同学强奸还是偷窃的的事情,这我一无所知,也如实地作了回答。最后,警察同志安慰我,不要受这件事的影响,不要受手抄本的不良影响,静下心来好好读书。后来校长也和我聊了一会儿,大致是劝诫我“其不善者而改之”。经过这一波折,这一惊吓,那“少女之心”的身影,从我心里连根拔除啦。之后偶尔在心里泛起余波,但终究起不了什么大风浪。
我的学习生活又渐渐步入了正轨,只是班上再也不见了张同学。直到今天,我也没再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