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之殇

发布时间:2021-08-31 11:11:41

山民们养马不是用来当座骑,也不是拉车架辕,更不是犁田耕地,而是来驮运建材,挣运输费的。前段时间县上建东山公园,山顶上佛光寺塑一尊大佛,到山上去全都是羊肠小道。那么大的工程,要用很多的钢筋、水泥、砂子、石子和预制构件,全靠这些马运送。

这些马的主人是几个山民,他们租住在我邻居家,晚上收工后,牵着马到小河沟饮脏兮兮的水,喂些草料,把这些马拴在旁边一块山茱萸树林里。材料场离我家门前不远,天刚蒙蒙亮我去上班,这些山民已经给马身上装好材料,每人赶着两三匹马开始上山了。除了中午他们吃饭时,这些马能休息一个小时外,一直要不停地驮着两百公斤左右的东西,爬行陡峭的山路,稍微走慢一点,主人就要用竹条子抽打它们,材料一卸下立即跑着下山,一天往返十次,干到天黑。马与其它的家畜不一样,整晚上都是站立着,如果晚上它卧在那,这马就有病了。马吃的草料很粗糙,遇着下晚上就只有在树下淋着,白天干不成活,就把这些马赶到椒溪河里让它们自己去吃水草,给这几个山民省些买草料的钱。有时晚上也不往回收,一次河里发了大水,这些马被洪水赶到河中间地势较高的地方,差一点被洪水冲走。

这些山民对马严厉、无情、冷酷。

一次路过料场,看见一匹马的主人将缰绳绕在电杆上,绳收得紧,马头紧贴电杆,他举着铲把,使着狠劲,有一下无一下得打着马屁股,口里数说着马的不是,马很痛苦左躲右闪,他仍不停手。我求他别打了,他才停手并对我说:“马不听话,架上去的东西它抖落掉。你别管,没事,这畜牲就是要打。”我说:“你是不是让它驮得太多了,它又不会开口说话,只有用这种方式让你知道。”还好他给了我面子没再继续打了。

还有一次看见他们正给一匹骒马的背上装砂子,它正值发情期,一匹雄马过来欲和它交配,那位山民拿起铲把就打那匹雄马,它被主人打着还要强性行那事。我就在想,这匹马干着那么重的活,它想去和那匹发情的骒马交配,完全不是为了寻欢做乐,而是一种延续种族的责任所致。天黑后把它们各拴在一棵树上,就像信天游中唱得那样:“见面面容易,拉话话难。”还只有装料时能近身,不过环境和时间也不适宜它们干那事,马的主人为了挣更多的钱,也没想让它们干那事。

那年的暑假,我上佛光寺去看塑的大佛,上午十一点钟多一点,正准备下山回家,山民赶的马上来了。有一匹体形瘦小的黑棕色马,驮着四袋水泥,非常吃力爬了上来。它口中吐着粗气,身上黄豆般大小的汗水都来齐了,眼睛和耳朵上爬着不少蚊子,它累得连眨眨睛皮和扇扇耳朵把蚊子赶走的力都没了。当山民从另一匹马身上往下卸水泥时,这匹马四条腿都在颤抖,看上去很痛苦。我便喊山民赶快先给这匹马卸了,它已经撑不住了。几个山民放下手中的水泥,正准备给它卸时,这匹马已经倒了下去。他们过来搬开水泥,想把马扶起来,我们都去给搭手,但马已经站不起来了。马开始全身抽搐,口里吐着白沫,侧身躺在地上,头也动不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眼泪一颗颗从眼眶里往外滚。看到这一幕除了几个山民和我以外,那天寺院里还有好几位女居士,我和她们都被当时的场景给震住了,经过一个短暂的沉默后,有人开始指责他们对这些牲口太狠了,从清晨干到现在,都没让这些马休息一会喝口水,气温这么高,让它少驮一袋也可给你多干几年呀!这几位居士双手合十给这匹马念了几遍《往生咒》。山民们们商议怎么处理这匹累死的马时,有人提议要把它剥了皮吃肉,我们都认为不应该这样对待这匹劳累而死的马。这些居士都在好言相劝他们,在山上挖个大点坑把马埋了,我也给他们说,大热的夏天吃了马肉要上火,况且也不知道这马是不是有其他的疾病,吃了这肉不好。最终没听我们的建议,仍然按他们的想法处理了这匹马。

这些山民对他们这些马的态度也决定了我对他们的态度。过去上上下下见了面打个招呼,有时还聊上几句,从发生了那几件事以后,见了他们远远地避开了,我不再想理他们。马是通人性的生灵,不讲道义地对待这些马会遭报应的。

人类的历史与马并肩而行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从驯养马开始,骑着马一步一步从野蛮走向了文明。

2014.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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