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又悄然来了,可能是因为冬天的步伐太过轻盈,人们都感觉不到寒冬的凌冽,听不到北风的呼啸,看不到雪花的飞舞。如果不去翻看手机上日历,忙碌的小伙伴们大概都还不知道已经过了冬至吧。往年冬日里深深印在脑海的画面越发难得见到了,往日记忆里的人越发走的远了。
记忆里的冬天我是又爱又恨,爱的是每当临近年关,总有那么几场恰到好处的大雪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带着浓浓的年味,带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当然也带着大人们的忙碌,所以我们这些孩童们是可以尽情地玩耍。看到洁白的雪花飘落,我想不光是这些孩童每个人都会兴奋吧,即使那双小手冻的通红,也会忍不住跳到院子里,毫不犹豫的抓起一把雪,搓揉成一个圆圆的雪球,兴奋的掷向身边的小伙伴们,然后在发自心底的笑声中撕打成一团。当然也有些更有趣儿的事,记得有次小学语文课本上学到鲁迅一篇文章,说在雪地里扫开一片空地,用短棍支起一张簸箕,远远地在短棍上系一根长绳,撒些稻米,然后找个隐蔽的地方躲着,就能捕到麻雀。这听起来的确是件有趣儿的事,于是我们就依着课本效仿起来。我们布置完一切,兴奋的躲在墙角,紧紧攥着绳子,眼睛死死盯着簸箕下面,唯恐错过拉绳的最佳时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我们等来的不是树上的麻雀,等来的却是家长们手上的竹条,因为他们发现了家里的簸箕不见了,就这样这件有趣儿的事后来就变得无趣了。
更让我烦恼的事紧接着就来了,每年这个时候双手从手指到手背、手关节慢慢地变的红肿,严重的时候还会裂出口,甚至双手都不能握笔,写出来的字都是歪歪斜斜的,这大概就是后来数学老师说我写的字像稻草的原因吧。每当放学回家,奶奶总是心疼握住我的双手,嘴里叨着,“峰儿,莫要再去玩雪甚,看你这手的冻得。”然后拉着我的手放在火炉边烤着,等到热乎了些,奶奶就会从她的枕头底下拿出那盒红漆斑驳的马油膏,一遍一遍的擦着红肿的地方,偶尔碰到裂开的伤口就会疼的让我龇牙,奶奶俯下身来一边帮我轻轻吹着,一边说着“莫疼莫疼”,也许是心里的暖劲让我忘了疼,也许是奶奶的那句话真的灵验了,我真的感觉没有先前那么疼了。
虽然有奶奶的马油膏,我的手还是一发不可收拾的“胖”了下去,因为当校园里大雪再次飞舞在天空的时候,我已然忘记了手上的冻疮,忍不住又一次飞奔在欢快的操场上;当屋檐上垂下晶莹剔透的冰凌,我已然忘记了手上裂开的伤口,忍不住又一次顺着梯子去将它们摘下;当冬日早晨的池面上结出厚厚的冰块,我已然忘记了奶奶殷切的叮嘱,忍不住又一次情不自禁的爬上去。上天终于到了惩罚我的时间,夜里热水泡过脚后,奶奶就赶我上床了。她总是把我包的严严实实,然后放一个装满热水的打点滴用完的玻璃瓶放在我的脚下,慢慢地手脚热乎起来,手上星星点点的痒了起来,而后是每个手指每个指关节都痒了起来。我双手相互挠着,然而是没有用,手上是越发热了起来越发痒了起来,感觉是有几百条毛毛虫来来去去的游走着。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几句喊“奶奶我痒”,奶奶总是会批一件黑布棉衣,蹒跚走到我床边,双手握住我的手轻轻地揉搓起来,直到我慢慢睡去。后来得知奶奶早先就有风湿,膝关节总是疼的厉害,我就一直懊恼自己当时为什么就没能忍住,懊恼自己的手为什么这么不挣气,奶奶终究还是在我未能完全忏悔自己过错的时候走了,带着一身的病疼、带着一生的凄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