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游戏
李明
人的一生里每个年段都会有不同的游戏方式,每当想起我们这代人儿时的情景,总会从心底升腾起一丝丝五味杂陈的感觉来。
童年的游戏大致是从开“石头汽车”开始的。在沙坝或松软的地面,用手推着这款不发声,也不能自己动的石头或木块,脑中一边想象着,一边模拟这汽车在平地或者山间曲曲弯弯的公路上行驶,嘴里像模像样发出汽车的轰鸣和刹车的声音,大家相互追逐,仿佛真驾驶上了连看都很少看到的汽车一样……
过了段时间,我们把视线转向了“打烟盒”。把香烟盒拆开折成三角形,靠着巧力把别人躺在地上的烟盒打翻过来就算赢。这童年真是有趣,迷上一种游戏就是一阵风,什么也阻止不了。有时还在课上就策划着放学后到哪里去捡这些香烟盒,甚至希望自己的父母就是大烟鬼。在那艰难的岁月,家里那是不可能有的。只记得,那时捡到一张“大前门”、“黄金叶”、“金穗”,还有什么什么的,会是多么多么高兴,即使就是“经济”,也一样快乐到底!
有了一定动手能力后,就玩起了弹弓。用废弃的车内胎剪成窄条,固定在砍下的树叉上,包上小石子,就成了无所不能的武器,打麻雀儿,躲起来打狗,甚至打不喜欢的人,当然,更多的是打飞鸟,打那些固定的抑或是流动的靶子,幻想有朝一日也当上神枪手,把那些胆敢来犯的敌人统统射杀干净!
后来又一窝蜂去“打蹦”。这所谓“蹦”,最初是用铜钱,但铜钱质地单薄,蹦不太远,而且细小、不起眼,打起不精神。及至终于找到一种钢质的环形垫圈取代了这不太好耍的铜钱。我们把稍平整的石块,倾斜地固定在向前较开阔的一处地方,侧身将“蹦”在倾斜的石面上稍稍用力一碰,随即松开手,只听一声轻轻的脆响,圆环带着浅浅的啸叫,在半空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摇摇晃晃落到了几米开外的地上。几个小伙伴相继把“蹦”飞了出去,然后朝着“蹦”飞出的方向追出,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枚。最远的那只“蹦”的主人捡起自己那枚,用它投掷去击打靠近自己的下家那枚,如果“镗”的一声击中了,就继续击打更近的又一下家。要是手气好,靶子端,会所向披靡,一路领先。这“蹦”也有不听话的时候,你让它往前飞,一失手,它会反方向飞到石块的后面,甚至就落在自己脚下,这时,那枚“蹦”就成了众矢之的。每一局的得胜方都会去惩罚战败方,之前也没人刻意讲什么规则,因为规则都是从先玩这游戏的那拨人那里看来的,只需照做就可以了。赢家开始在输家的额头上“修碉堡”,输家心甘情愿把额头规规矩矩伸过去,赢家用右手的拇指扣住中指,然后突然弹开,中指头的指甲盖就击打在输家的额头上。赢家发力的大小,下手的轻重,完全取决于与输家的关系了。关系亲密无间,则蜻蜓点水,点到为止,要是关系不咋样,就会被真正修出一座“碉堡”,青青包块微微隆起,悬在额头上分外显眼,回家就只能说是路上不小心摔的。尽管被修了“碉堡”,但我们彼此都不会怀恨,心里仍充满了快乐,只是时刻寻思什么时候得把这一箭之仇报回来。
再后来我们学会了加工“地嘟嘟”——就是现在的陀螺。我们用一段圆木,砍出一个“地嘟嘟”来,然后用小刀把它上面的“坑坑凼凼”仔仔细细削光生。削得好的“地嘟嘟”不但好看,而且肯转;削得不好的,不仅不好看,还转不了两下就倒了。我们砍了好多“地嘟嘟”,大的小的都有,有的还用红蓝墨水给着上颜色或是在顶端画几道彩色的圆圈,这样转起来可好看了。抽“地嘟嘟”要用鞭子,一根小木棍的一端绑上一条旧布带就成。我们的身上,随时都放着“地嘟嘟”,没伴的时候个人玩,只要有了伴,我们定会来一场“地嘟嘟”比赛:比谁的转得圆、转得久,比谁的经得起碰撞……
大一些了,我们则造起了驳壳枪。这枪用原木仿连环画上的驳壳枪雕成,用生漆漆黑,然后找来铁丝、橡皮、子弹壳,做成一撞就响的火皮枪。火皮枪用的火药,是从家里“偷”来的火柴头上剥下来的,也有从鞭炮里剥出来的,还有的直接买了火皮。拉开铁丝撞针,把火药或火皮装进子弹壳,扣动扳机,“啪”地一声,一股青烟冒出,散发出浓浓的火药味,真够刺激的。这是我童年最值得骄傲的一件自制玩具,一度以来,我腰挂驳壳枪,可威风、可神气了,这把枪使我在小伙伴中取得了至高无上的指挥权,有了它,玩起抓特务的游戏来,就更加像那么回事了。
随着年龄的渐次增大,就在放羊、打猪草、拾柴禾之余,玩起了捉迷藏、打仗的游戏,做这些的时候,大都会提前设计一些情节。比如,抓特务时,我们会模仿电影里的一些情节,扮演坏人在漆黑的夜晚去和特务接头,接头的暗号是一声、几声鸟鸣,“呱呱挂谷……”,然后会有一帮人提前埋伏在一些柴草垛或房屋的后面,突然冲出来,把特务一网打尽。有时狡猾的敌特会转瞬跑掉,我们就要展开大规模的搜捕,当然,特务再顽固、再狡猾,也必然会遵守我们之前的约定,在三番五次脱逃后,乖乖地举手投降,让最后的胜利属于人民……
后来我做了孩子王,看到大山里的一些孩子玩游戏,一天下来,整个儿灰头土脑的,我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于是没去责怪他们,只看游戏中谁玩得更有创意一些,有时甚至情不自禁就跟他们一起玩上了,回到了天真浪漫的童年!
现在的孩子有了现成的游戏产品——五彩的积木、电动的汽车、仿真的刀枪、声光电交织的电脑游戏,已不屑去玩那些原始的、没有任何科技含量的、粗劣的、同时还有些野蛮的游戏了,但那时我们亲手制作玩具,除了享受结果的快乐,还享受到了过程的快乐,这样的快乐,大约也是现在的孩子根本无法体验到的。
二0一四年十一月二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