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子的风流与陨落

发布时间:2024-08-13 16:06:53

C君是个全系公认的才子,不仅同学这样认为,就连在国内学界已颇具盛名的某些名教授也不得不承认。但C君的人缘很差,可能才子都这样。所以有人说,如果天才在历史中他就是人们崇拜的偶像,如果住在你家楼上,他就是个疯子。伟大的李白,也曾是“世人皆欲杀”的人,这就难怪了。其实,C君并不疯狂,只是有些傲慢,有些自私罢了。公平些说,C君算个美男子,高高的个子,略显消瘦的面庞,浓眉下,一双总是在凝视的眼睛,和微蹙的额头,显示出时时都在思考重大理论问题的神气。经常穿一身那时还不多见的藏蓝色毛料中山装,走路高视阔步,(只是有些外八字)目无下尘,从不主动和人讲话,这致使许多低年级的崇拜者望而生畏。人们不仅不甚反感,反而认为这才是才子范儿嘛。C君平时很少去上课,只在寝室看书,但一有系学生会组织学术研讨会,他却场场不拉,而且,每每在高年级同学高谈阔论之后,他才上台,从不拿稿,总是即兴侃侃而谈,不仅头头是道,而且能够博征博引,其视野之宏阔,思维之敏捷,思想之新锐,常常使听者敬佩不已,使许多老先生顿生怜才之意。但也常使许多自视甚高的高年级同学恼羞成怒,甚至非理性攻击,不过这反而使C君身价倍增。遭人嫉妒是必然的,这恰恰是C君得意之处。但C君是个唯我主义者,在同寝之中,从来都是率意而为,譬如晚上到熄灯时,如果他要看书,就不让闭灯。到起床时,别人起来有响动,他总是大声怒吼。一次、两次,大家都忍了,常了,就有人按耐不住了。谁比谁强多少,不都是几百分考上来的嘛,有能耐上北大、出国呀!别人没有义务总是担戴你,于是,终于酿成一场大战。结果自然是有所收敛,但几天后,就又故态重现。

C君发现了一令他动心的上年级女生S,此人长得堪为系花,身材苗条,皮肤白皙,一弯长长的睫毛,掩映着顾盼迷离的双瞳,一颦一笑,都洋溢、飘散着醉人的气息。据了解,此人智力一般,读课文都不会断句。但是,在C看来,这倒无关紧要,智力平常,恰好有利于展示自己的优势。尤其重要的是,S颇有背景:其父是位国内著名学者,本系的元老级教授。于是,从不上自习室的C君开始出巡了。经过几天的反复观察,C君决定采取行动。

一天下午,C君走进共二自习室,略一搜寻,昂首挺胸,大踏步走到S面前,看都不看地“啪”将一纸条拍在桌上,然后义无返顾地大步走了。纸条写道:“晚饭后在湖边假山等我。C”。

C君的大名S早已知晓,甚至可以说心仪已久,只是从没机会交谈。所以虽然S不乏心高气傲,但对C发出的信号却不能等闲视之。于是,一反常态,在C大踏步走近假山时,S早已恭候在此,并且先入为主地发问了:“你家是哪儿的?”C一愣:“你问那干啥!L城的”。S下意识似地应一句:“哦,那不行”。因为L城只是一县级小市。但S仍报一丝希望地:“你爸是干啥的?”C略尴尬地:“一般干部,那有啥关系?”S老练地一笑:“你不懂,小兄弟,以后学习上互相帮助吧”。C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那还帮助啥了”。

就这样,C君求爱受挫,雄赳赳地被战败了。这件事,令C懊丧的不是败北本身,而是遇到了“知音”。按理说,所谓同气相求,价值观一致应该是两个人相爱的基础,但事实上,价值观太一致,反而失去了互补的可能。譬如,C自己看中对方的家世背景,就不希望对方也以同样的眼光审视自己,因为这恰恰是自己的短板。令C气馁的是,S比自己更为看重家世背景。以现在眼光看,这两位的关注点实在太正常不过了。但在学历至上,才气无价的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就是一则趣谈了。

毕业后,C分配到一小城的专科学校教书,此时,C以无意于做学问,经过仔细评估思考,认为“百无一用是书生”,于是,决心换一种人生的路径。

经过打听,女学生这有一相貌过得去,其父是地区电业局局长。当然,这一级的干部只是个小角色,问题是,在一个专科学校里,上哪去找高干子女?只好矬子里拔大个,有聊胜于无了。果然,没多长时间,C就顺利跳槽到地区电业局教育科任职了,这只是走一步看一步的策略。他当然不会真的和这位女学生结婚,到跳槽已完成,该体验的也体验过后,C就逐渐疏远了这位局长千金。意料之中的是,他被发配到外县的电业局,恰好,第二个机会来了。由于当时大学生在婚姻市场上属供不应求的紧俏货,所以,经在该县县委办公室工作的同学介绍,县委办公室主任的女儿正待字闺阁,于是,一拍即合,又热热闹闹地恋起爱来。不久,应C的要求,办公室主任出面,几经奔波,终于将其调到省文联。正在办公室主任准备升级为岳父的时候,C故伎重演,一脚蹬了准新娘,

在省文联期间,C的批评文章,以其视野的宏阔,目光的新锐,文笔的犀利,在文艺界已经有一定的影响了。但是,很快,他发现销书比写书来钱快得多了,于是,又做起图书生意来。几年下来,挣了起码六位数以上的钱,正待大展宏图之时,被一本书套住了。由于整天思考如何打开销路,一次,在过火车道时没注意疾驰而来的列车,生生地被撞死,可惜了一身的才华。其实,完全可以预测,凭着他的素质,如果一直在理论批评界,他的名气一定会相当大。所以,了解他的同学都认为,他是死于他那实用主义的价值观,是德不养才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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