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味道

发布时间:2024-07-06 07:27:44

初秋的味道

·余景·

下了班,刚走出办公大楼,一阵凉风袭来,几片树叶不经意从头上飘了下来,俯视地面,已有不少金黄的落叶。举头望去,街道两边的黄葛树还蓊蓊郁郁的撑着苍翠的绿荫,扶镜细看,只在个别枝桠间零星地点缀着些泛黄的叶片,悬在空中似坠非坠的样子。“弦动别曲,叶落知秋。”看来秋天已悄然来到了我们身边。

突然想起了国庆期间随老婆、儿子和岳父、岳母一起开车去玉峰山下摘柚子的事来。

车子绕过机场南端,出了城,一头扎进了弯弯拐拐的乡间水泥路上。沿途的车辆和行人稀少,两侧的道旁树稀稀落落显得凝重而苍劲。一栋栋青灰色的民房或孤零零的突兀于马路一侧,或亭亭玉立于的溪边桥头,或鹜伏于竹林深处,或藏匿于岚垭背后。那些堆码在村边的玉米秆、稻草垛似乎在静静的述说着秋收背后的故事。村子里传出几声“喔喔喔”的鸡鸣、“汪汪汪”的狗叫和屋顶上升起的几缕懒懒的炊烟,氤氲出一抹融不了、解不开、散不去的浓浓酽酽的乡情。也许是几场秋的淋洗,路边那些原本即将枯萎的黄瓜藤、丝瓜藤、南瓜藤、红苕藤像注入了兴奋剂似的,扭着青嫩的尖一个劲儿地疯长着、翠绿着、茂盛着。在院坝旁、屋角边,还能看见几枝惨白的李花和梨花在秋日的暖阳中静静地装点着山乡的寂寞。车窗外,偶尔能看见一两只白鹭或野鸭在田野里、水塘边嬉戏觅食。头顶上是蓝的天、白的云,还有轻盈翻飞的燕子,远处横亘的是连绵起伏的群山的背影。倚着车窗,感受着一丝丝泥土的气息,体验着一缕缕青草的味道儿,沐浴着一阵阵瓜果的清香,原来乡野的初秋竟是这般的宁静、清新、自然、幽美。这一切如电影般依次呈现在眼前,定格在记忆的深处,恰似在翻阅一幅幅清隽淡雅的水墨丹青。也许是“性本爱丘山”的缘故,长期窝居在城里,对钢筋水泥构筑的森林有一种本能的排斥和厌倦。此时此刻,我思想的野马正随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致奔逐在这山岭、沟壑、田舍、旷野里了,顿时有种“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超脱感。

车过龙门场,我们来到了玉峰山下一个叫做“两河口”的农家院落旁。四面是苍翠的山峦,十多户人家成阶梯状分布在山边。整个村子静悄悄的,只在路边一家二层楼的屋顶上,一群鸽子在“咕咕咕咕”的叫唤着,可能是受了我们进村的汽笛声的惊吓,它们一起“扑棱棱”地飞向空中,在村子上空划两个圈儿,又落在了另一栋灰色的屋脊上。村前是一条刚修不久、还未来得及硬化的村级公路,由于前几天刚下过雨,路面上还满是泥泞和积水。路边是一条从山沟里浸出来的清清凌凌的小河,河水颤悠悠的弹奏着清浅的曲调。河岸两边长满了茂密婆娑的慈竹林和白夹竹林,竹竿婷婷,凤尾潇潇,但已能看出林中间杂的那些赭红的枯叶。

这里是柚子的世界,院子四周的山梁上、坡地里、屋檐下、河坎上、院坝边到处都是密密扎扎的柚子树,层层树冠如绿色的浪花将整个村子拥在其中。树上的柚子多而沉,远远望去,硕大而浑圆的果子黄橙橙的压弯了枝头,恰似小孩一张张圆溜溜的脸蛋儿,正扒开繁密的树叶,探头探脑地眨巴着惺忪的眼睛四处张望,像是在和我们玩“躲猫猫”的游戏,彷佛还能听见那嘻嘻哈哈的喧闹声。走进林子里,头顶上、前后、左右,到处挂满了圆滚滚、胖乎乎的果子,那果蛋有如面盆般大小,呈椭圆形,或独钓金钩,或三三两两挤在一起,静静地悬于枝头,挂在空中。柚子又叫橙子,果皮橙黄而细腻,看上去很瓷器很油亮,如温婉的玉石,如稚嫩的肌肤,如月亮的脸庞。站在树下,闭上眼睛,彷佛置身于一个琳琅满目、堆金叠银的童话世界;侧耳倾听,似乎还能听到那铮铮琮琮的摇荡声、撞击声。据果农介绍,这些柚子大的有三、四斤重,小的也在两斤以上。

一会儿,女主人搬来了专门用于摘果用的木梯子和挂果竿,并笑嘻嘻的地说:“不论大小,两元钱一个,你们可以随便摘,随便尝,不好吃不要钱。”迫不及待地,老婆和岳父、岳母他们三个便在女主人的带领下去河对面采摘柚子去了。我和儿子来到路边的另一户农家的院坝边,正在洗衣的老婆婆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过来招呼我们,并说旁边的这些橙子都是他们家的,如果喜欢,随便摘来吃,不收钱的。老人家的话惹得儿子早已按耐不住了,于是强烈要求我架着他在院坝边摘了一个大大的柚子。老婆婆笑盈盈的拿出刀来,热情地邀请我们品味。这儿的柚子确实皮薄肉多,籽粒饱满,色泽晶莹,汁多味甜,清爽化渣,沁人心脾,回味悠长。不一会,你一瓣我一瓣我们就一股脑儿把它吃了个精光,既解了口馋又解了口渴。老婆婆建议我们再吃一个,由于刚才这个橙子太大了,我们实在吃不消了。老婆婆告诉我们,由于前几年国家优惠政策的引导,现在他们村家家户户的包产地都种上了良种柚子,再加上今年的雨水多,阳光充足,又没有什么天灾人祸,所以橙子结得特别好。老婆婆说,这里离城区近,目前全村的青壮年劳动力都到两路城区打工去了,许多人已经在城里安了家,村里只剩下一些老人和小孩,人手不够,这些长在树上的“金疙瘩”要变成钱也实在不容易。老婆婆还介绍,他们这里还有很多土鸡、土鸭、黑山羊、山野菜等土特产品,都是绿色食品,随时来都可以买到。幸好现在路修通了,她希望我们周末多带些朋友来品尝品尝,帮他们做做宣传。看着老婆婆说话的那副认真劲儿,我真为她的诚意感动了。

谢过老婆婆,我信步来到了果园旁边的山岭上,这里已然是一个色彩斑斓的世界:一簇簇枯黄的芭茅草正扬着高高的马尾花,在风中瑟瑟颤栗;长满铁刺的金樱子早已抖落了枝叶的繁华,只剩下一串串风铃似的红果倒挂在光秃秃的枝条上,好像在等待着寒冬的宣判;火棘树无论怎样低调,也掩饰不住它那火一般的激情,小巧精致的果粒如绯红的珍珠晶莹透亮,红红的小果子相互簇拥着、堆叠着、挤压着,满树满枝,红得人眼花缭乱,红得人心惊肉跳,远看像一堆堆燃烧的地火,又像一面面血染的军旗。野栀子摇曳着焦黄的枝叶站立在灌木从中,猩红带黄的果子像举着的一盏盏金色的酒杯,在欢庆这节日的盛典。石崖边,一丛丛野菊花正迎风绽放,那透心的黄艳,黄得无拘无束,黄得无私无畏,黄得风流妖冶,那如阳光般灿烂的花朵似乎正向着蓝天、向着白云倾述着这个季节最动感、最浪漫的心事。林下是芊芊莽莽的各种藤蔓植物,它们或攀援在树上,或扒附在岩边,或纠结于半空中,或匍匐于草丛,那裸露的藤条和酱黄微紫的叶片似乎在宣告这个季节关于春天的故事、夏天的传说和秋天的神话都该到“曲终人散空愁暮”的时刻了,那些卷曲的触须正在风中摇曳着来年的梦想。还有那些丝茅草、野茼蒿、猫爪刺、铁山蕨等野草杂木都显得枯黄而苍凉、疲惫而焦作、抑郁而孤单,没有一点盎然的生气。最令人震撼的是那些高大挺拔的枫香树,它们已浑身披上了“黄金甲”,东一根西一根散布在郁郁苍苍的松林之中,每一棵树都通体发黄,黄得洋洋洒洒,黄得大气磅礴,像波涛般汹涌澎湃,像雷电般叱咤风云,它成了这片山野中真正的主宰。我想,这才是生命最辉煌最精彩的注释吧。

走过菜园子,这里又是另一番景象:小白菜、萝卜苗、芫荽、菠菜、翡翠香葱以及刚刚吐出新叶的各种菜苗菜秧,每一样都青葱水嫩,绿得娇滴滴,绿得脆生生,绿得人心尖痒痒的发酸发麻发疼。那些棚架上、土坎边的南瓜尖、丝瓜尖、冬瓜尖始终扭着青春直往前窜,誓死不回头。我一时兴起,随手扒开草丛顺着南瓜藤细心搜寻,在那些宽大的叶子下面竟然藏着一个个形状各异、大小不等的嫩南瓜和老南瓜,每一个都像是通过刻意加工生产出来的艺术品一样乖巧可爱。绿绿的辣椒绿得油光铮亮像青花瓷,红红的辣椒红得惊心动魄像唐三彩。茄子皮绿得发紫,像於了血的皮肤,像肿青了的脸,绿得凄婉,绿得悲凉。那躲在阴凉背后的竹节菜,绿得蓬蓬勃勃、绿得轰轰烈烈、绿得生机盎然,那些悄悄盛开的蓝色小花如高原蓝天掉下的一对对神秘的眼睛,象蓝宝石般剔透玲珑,蓝得叫人心疼,蓝得令人痴迷,蓝得让人魂牵梦萦。还有土坎边的马兰花,俗称“田边菊”或“鱼鳅旋”,顶着一朵朵淡紫色的小花伞,躲在一边无风自摇,与世无争,在优哉悠哉地享受着这个世界的清闲和舒适。

屋旁的空地上种满了一地的豆苗,表面看上去蓬蓬勃勃、蓊蓊郁郁的,除了浓密的绿叶似乎什么也没有,但只要你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拨开繁密的枝叶,你会发现那贴地的豆叶早已是金黄一片,枝丫上密密麻麻的结满了毛茸茸、胀鼓鼓、黄橙橙的豆荚,仿佛只在等待秋收的消息。栅栏上、牛棚边、柴垛上,到处铺满了淡紫色或淡绿色的扁豆藤,绿茵茵的藤蔓上开满了一串串粉红色、紫色或淡白色的蝶形小花,或羞涩含苞或姹紫嫣红,像是在炫耀着青春的妩媚与妍丽;掀开墨绿的叶片,你会看到一长串一长串绿如翡翠、红似胭脂般的豆荚,豆荚呈镰刀形、半月形或倒卵状椭圆形,“春花秋月一线牵,花好月圆永相连”,多好的寓意。好像每一片豆荚里都孕育着一个个欲说还休的浪漫故事。

为了买几只土鸡,老板娘满坡梁子的追了半天,也只捉住一只。不到两个小时,儿子已与这户人家的留守儿童成了好朋友,他们一起在水缸里捉鱼儿,一起玩水枪,一起追猫咪,临行时两个小朋友还念念不舍。老婆他们也已摘了满满一后备箱的柚子,用岳母的话说,今年我们家可以不用再买橙子了。真是收获多多,志得意满。下午四点多钟,我们一家人带着丰收的喜悦,迎着落日的余晖,一路笛鸣风唱回到了城里。这真是一个值得回味的秋日!

细心体会这初秋的韵味,有如诗画般绚丽,有如梦幻般飘逸,有如皇宫般富有。尽管也少不了一些残枝败叶,但瑕不掩瑜,让人一感受就想吟诗作画,一体味就想放声歌唱。

“叶落知秋,举一明三。”我知道,今年的秋天才刚刚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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