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一个晴朗的黄昏,我吃完晚饭,独自在人行道上散步,忽而抬头仰望,在极远极远的地方,一轮橘黄色的圆盘正挂在街道的尽头,我想,如此绚丽的夕阳却预示着这一天即将落下帷幕。
路旁淡黄的灯光,孤独的树影,不免给整个夜色增添了一丝凄凉与无奈。在这样朦胧的月色下,此时此刻我会想,今天已成为过去,明天将会如期而至,人生的过程也不是这样吗?一天重复着一天,若不做你最真实的自己,也许你永远也见不到最真的自己了。
不知不觉我已随着这份思索回到了学校门前,在转身去超市的一刹那,离我稍远的一个视角勾起了我的注意力,我怔住了:见到一个深褐色头发的老年妇女,身体瘦削,脸色苍白,衣着朴素,推着摆摊的破旧三轮车,动作缓慢、迟钝,步伐艰难,她的每一举动都让我为之颤抖,因为这些动作像是一把利刃,无情地深深刺在我的心上。幸运的是,一位衣饰炫如春花的可爱小姑娘,应该是她的小孙女吧,她踩着轻快高兴的脚步跟在奶奶的身边,用微不足道的力气推着奶奶的车,来到了以往固定的位置,一切布置就绪,夜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忙忙碌碌之后,奶奶转过身,摸着她的头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我隐约的听见了卖红薯的吆喝声。
我慢慢地走进、走进,看着热气腾腾的红薯,想起了在小学时爸妈为我准备的精心早餐,我眼里直冒着晶莹的热泪。哎,就买个红薯吧,否则夜太寒冷。在街道的小贩们,我想他们大多是来自农村,没有固定的工作,没有农民养老金,没有受过高等教育,没有齐全的医疗设施,不知道还有多少的人为了生存不得不奔波忙碌一整天,还有多少城市的农村被大家所遗忘,似乎谁也说不清楚,而我们看到的是农村成了底层边缘的象征,悲怆的农民工身后,那日渐荒凉、寂寞凋敝的村落,正在高楼大厦的阴影下逐渐隐匿,与之相伴的留守儿童与孤苦老人的无望与无助。
反观这灯红酒绿的街市中,我总觉得满眼繁华的背后,是一些难掩的失落与痛楚,偶尔会碰见相识的人打打招呼,礼貌的背后,是一些有意无意的防备与漠视,是些若有若无的疏离与婉拒。
林清玄说过:“这个世界的苦难,总是不时的从我们四周跑出来。我们意识到的苦难,却反而感知了自己的渺小,感知了自己的无力,我们心里想着要拯救这个世界的心灵,要使人心和平清净,希望众生都能从苦痛的深渊超拔出来,走向光明与幸福。”然而,面对这样的妇人和她的孙女时,我们能做什么呢?世界能为她们做什么呢?其实人性依然温暖,有些东西只是被存放在了心里,不外露并不代表不存在,它还是那么火热。
夜半失眠,迷迷顿顿,听风声鸟鸣,我无法再次入梦。于是我起床倚着阳台,望着远方峰峦叠嶂的山,面对无数往事,没有木兰的姹紫嫣红,没有丹桂的醉人芬芳,更没有桃李的娇艳妩媚,阳台外漂浮的是温暖与孤独交织的旋律,悄无声息地嵌入我的心阶。这一次我没有落泪,泪却在全身的血脉中奔流。
我愿我这缄默的泪,交汇成这方土地的湖,孕育这世间的每一朵花,每一株草,每一株树,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