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人认为,爱是付出。
对,也不对。
爱需要付出,但是真的爱不仅仅是付出。我以为,很多时候,爱应当是努力获取良好结果的付出。
有一种说法很流行,爱是不计回报的付出。付出而不图回报,最是无私。爱是无私的,所以没有回报之说。可有人硬是顺着这个逻辑推演出只有不计回报,才是真爱的结论。我默然。只问耕耘,不问收获,其心至诚,其为堪忧。
不图回报,是付出者的高尚;不问收获,付出者多少有点盲目。事实上,大凡真爱一定包含着一种美好的期待。
爱的价值在于自身,并不附加任何条件,包括不在于它的结果。很多年前一位哲人说过:“爱除了自身之外无施与,除自身之外无接受。爱不据有,也不被据有。因为爱在爱中满足了。”在哲人眼里,爱是一种很神圣的情感,不是一种随意的施舍,也决不是用于计算支出收益的工具。于是,有一种人生态度:爱你,不祈求结果,不奢望将来,只想独自体会那番过程,无论这个过程是浪漫甜蜜还是苦涩酸楚。对于这种爱,我深为理解。从爱的本质来讲,结果如何并不在爱的范畴之内。
不过,我想说的是,爱也是一门艺术,一门生活的艺术。爱是一回事,怎么去爱又是一回事。爱毕竟是人生的一种美好情感,这种情感之所以美好,不仅仅因为它是一种精神体验,还在于这种体验承载着我们生活的希望。任何爱都是倾注希望的过程,希望就是爱的体验中那份甜蜜与温暖。即使那种不求结果的爱,其过程也一定少不了这份甜蜜与温暖。希望是人类的爱之花,从生活艺术的角度讲,我们总不该让美好的东西只开花而没有果实或只结出酸楚的果实。
爱如雨露,一点一滴滋润心田。那些风雨炎日之下播种耕耘的人,焉有不问果实的道理?
回报与期待是两个不同质的概念。不图回报,讲的是爱的纯粹性。而期待则是爱由内而生的一种情感,这种情感总是告诫人们要好好把握爱、呵护爱,让爱生根、开花、结果,地久天长。
当然,爱不是一种量化付出的工具。爱是人类最纯粹的情感,是一种不以功利为目的的内在体验。因此,爱的本质决定了一切以功利为目的的付出都与爱无关,本不在关于爱的话题之内。
我们是从生活艺术的角度提出关于结果的问题,是要让人们知道在实际生活中该如何从方式、途径乃至时机上把握,呵护好那些承载着美好情感的付出,及时发现我们的爱是不是有意无意地夹杂着太多的杂质,偏离了初衷。真实的生活是,爱有依托才能蓬蓬勃勃健健康康地成长。
人生很多时候像玩投掷飞盘,付出的东西划个弧线又可能回到你的手里。怎么样的付出就有怎么样的回报。爱的付出,不一定是看得见的回报,但是一旦付出,即使两手空空,心里也一定充满着温暖。
讲究爱的结果,就是让飞盘奔向希望的落点,因此,对于投掷的力道、角度都须有精当的把握。
有一句哲言:“爱会给你加冠,它也要钉你在十字架”。真的爱是一种负责任的心智与情感的付出。只顾把爱付将出去,却不理会产生的后果,这不是一种负责任的态度。一味地勤勤恳恳,对自己的付出没有任何期待,不作任何考究,这种爱至少是一种懒惰。
真的爱不仅要热情似火,也还要小心翼翼;不仅要辛辛苦苦,也还要兢兢业业;不仅要默默地奉献,也还要持有一份憧憬和期待。这样的爱才会甜蜜而又充实,才能拥有持久而充满阳光的生命力。
二、
现实生活中,许多人为爱而爱,许多爱就象一片流云。
在自己享受爱的付出的时候,一定要想到爱的成效,尊重爱的结果,那样你才会思考爱的方式。一切没有成效的付出都不是爱的本来意义。
所有不流于空泛的爱其过程必定闪耀着理性的光辉。真爱是情感的真实表达,并不关乎理性。但是所有的真爱都充满了细致入微的理性。爱不是理性至上,但任何爱一旦忘却理性都是令人担忧的。不论是如何高贵的情感,当理性逃得无影无踪时肯定会陷入愚蠢。
有人说,爱就是愚蠢。的确,许多爱都会用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表达出来。特别是男女之爱。
弗兰西斯.培根曾说:“爱是愚蠢的产物”。对此,我不敢苟同。青春的陶醉是一种理性的热病。如果不曾经历过那种愚蠢,未必还能称为人生。从行为学来看,爱会产生愚蠢,但是爱本身不是愚蠢。那种越愚蠢表明爱得越深的罗辑,其实不知道爱为何物,是一种以追逐私欲为目的、欺骗他人也欺骗自己的借口。爱的本质是纯洁真诚,这正是爱最闪光、最令人心动的特质。所以,男女之爱及到愚蠢之时,便是浪漫,便是一种极致的令人渴望的美好和地动山摇的青春悸动。
不过,愚蠢不是人间真爱的普遍模式。
天下之爱莫过于父母对子女之爱,那是一种以身相与、以命相舍的爱。谁都不怀疑父母的真爱,但是真心的付出未必就是真爱,至少不能在二者之间简单地划上等号。爱有很多副本,千差万别,人们往往真伪难辩。淳朴可爱的愚蠢让人心醉,颟顸粗俗的愚蠢让人心碎。我曾有位同事,酷爱樱花,庭院新种幼树,他日日亲自浇灌,不久,樱花死于渍涝。
你的灌溉从付出角度,爱是真实的,对于树苗而言,它得到的却是一种简单且灾难性的给予。所以,从效果的意义上来讲,真爱乃是结果与初衷一致的情感付出。
父母对子女的爱也是一样。你可以给孩子食物、衣服,但你不能给孩子灵魂。你用给衣服、食物的方式来填充孩子的心灵,这种爱就过于简单。思想是孩子自己的,它需要很多营养甚至苦难艰辛才能够成长起来。如果你强行坚持你的方式,那么你的爱就是一个问号。
世事就是这般奇特。父母对孩子的伤害,大都是以爱的方式进行的。爱之切,害之深。爱得太偏执,就会把孩子引向歧路。我这样说,天下父母该会不高兴,但生活的事实就是如此,一幕一幕,就在我们身边。
在子女的人生成长过程中,父母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以错误的方式表达正确的意见。意见的正确并不代表结果正确,而只有结果正确才能决定事物的性质。可知道错误的表达方式比错误意见造成的错误结果机率要大得多。父母之爱是情感与理智的结合,不可随意用一种愚蠢的方式来表达。父母对子女的任何愚蠢都是不可接受的。
意见说到底是人的主观动机和愿望,我相信良好的主观动机和愿望一定饱含着一份真挚的爱。一个人硬要把自己的主观色彩涂抹给自己关心的对象,这种爱已然走形。
那种只求问心无愧,便一任我行的思维误导天下父母久矣。爱是从起点到终点每个环节都要细细斟酌充满理性之光的情感和行为,决不能先让自己陷进情感的泥淖。那种问心无愧率性而为的表达,不管有着多么美妙的托辞,充其量是爱的发泄,算不上是真爱之付出。
爱是高尚的字眼,高尚的字眼一定要有高尚的品质来匹配。劣质的爱肯定会损伤这个高尚的字眼。
高品质的爱是人生的甘霖,人生的茁壮成长才是对真爱的最好诠释。
三、
爱是有底线的。
没有底线的爱谓之滥爱。
现实生活中爱往往被无限夸大,欲望和爱的边界似乎已经模糊不清,爱陷于混沌,流于庸俗。
这个世界肯定没有美丽而糊涂的爱。爱由心生,有时候只是一种美好朦胧的感觉,无法用言语表达清楚,但这不意味着爱只能跟着感觉走。
爱一定要明明白白,决不能糊糊涂涂。
爱是人类一份最美好的情感,而一切美好的情感都是以真善美为基础的。离开了真善美,爱往往会沦为虚伪与丑恶的遮羞布。
为朋友两肋插刀,那是义气,不是爱。爱,一定要分真假善恶。我不能想像爱能够与假的丑的恶的东西合流。为丑恶在两肋之间插上那么一刀,分明是助纣为虐,哪里有爱的味道?
朋友之间的爱,最重要的是真诚相待,是一种心灵的交流与契合。对于朋友,不是所有的交情都称之为爱。当朋友遇到困难你解囊相助那叫慷慨;朋友在厄运中你舍命担当,这够哥们。问题是这些未必与爱有关。朋友在落寞失意时能捎上一份温暖,这便是爱。
爱情的底线象根游丝,稍一触碰就可能崩断。因为爱情是一种既美丽又脆弱的情感。人们惯于把爱情描绘得很纯粹,纯粹得一尘不染,近乎虚无,这就必然大大加剧了把握的难度。爱情至上的逻辑推论到最后便是自己的反面。爱情纯粹到极致便会变成虚无。于是,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真正的爱情便成为古今中外永远争吵不止的话题。
有也罢,无也罢,人生终归有一份美好的感情,这份感情终归是人类灵魂的营养液。
爱情若是具体可感,你在生活中便处处可见;爱情若是一种想像的纯粹,你便穷尽一生也无处可寻。
真正把握爱情底线,其实全凭感觉,这个道理不知能有几人悟得。不要千方百计地为爱情提纯,那是最愚蠢的想法。也不要在其中添加其他的东西,否则爱情会变为畸形。物质是爱情的天敌,这玩艺儿多了少了都有杀伤力,千万不要把它和爱情掺和在一起,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爱情都是被物质杀死的。
人世间最难坚守的底线是父母之爱的底线。在父母的心中,对儿女的爱本来就没有什么尺度。特别是中国父母,即使为了满足儿女的一个小小心愿竟也可以舍身舍命地换取。老实说,中国父母很多已经被爱奴役,沦落到了一种可悲的境地。前一段各家媒体曾大肆报道渲染,一位父亲为了满足女儿追星的愿望,卖房卖血,最后身无分文竟致于跳海。我无法把这般悲惨的事实与爱联系起来。显然,爱已经被欲望绑架。
鱼肉变味了便不再是美肴。无节制无底线的情感付出,会毁掉我们的肉体和灵魂。
爱其所爱,正其所正。因为爱,才不能允许一切悖于常识和良知的恶肆意疯长。坚守爱的底线乃是大爱的境界和品质。
四、
很多时候,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爱是心灵与心灵的交融,犹如爱与被爱共享的阳光。阳光下心与心相互尊重、相互理解,达到一种彼此的感动。爱不能居高临下,不能够成为一种单向的情感发泄,即使这种发泄源于爱。
爱潜藏在心灵深处,甚至我们自己也觉察不到的地方。在上帝面前,你和我的灵魂没有什么不一样,爱就是灵魂与灵魂的对话,在同一平台上交流所产生的温暖。平等的精神传递最让心灵愉悦轻松,而轻松是爱的本质特征之一。
当然,爱有时候会很沉重,沉重的爱只会在人生重大节点表现出来。如果日常生活中的爱都是沉甸甸的,被爱与爱者都觉得不堪重负,大多数会选择逃逸,离爱而去。
那种让人很累的爱,你仔细嗅一嗅,会不会是爱的某个部位开始变质。生活中的爱可能会很平淡,但不该是沉重。一旦遭遇沉重感,那一定是爱过了保质期。
父母对孩子的爱,不成功的例子最多。之所以如此,因为父母往往把自己当作天然正确的化身。孩子从小对父母的依赖,使父母最容易忽略那种精神上的平等。当孩子独立性格成长起来,对立与矛盾便突兀起来。爱会演化为对立,导致结出与期待相反的果实。避免这种状态的唯一方法,便是父母调整姿态,学会把那些艰涩枯燥的人生课题变成共同参与的爱的游戏。
爱属情感范畴的事,不能动辄高举道德大旗。爱与被爱没有哪一方应该天然地占据道德高地。过多地为爱涂抹道德色彩,会让爱变得乏味。所有道德色彩的施与都是同情与怜悯,而不是爱。
爱不可以用付出来度量,爱的付出本身是一种自我享受过程。当你付出时有一股温暖,那就是爱。如果你对付出有怨言,那么这种付出只是在尽一份责任与义务。更多的时候,对爱的伤害源自于长久地漠视对方爱的付出。对付出作出回应是人生情感的一种美好品质。互相浇灌、互相滋润、互相温暖,爱才会真正地地久天长。
五、
爱是宽容,是宽容的最高层次。
在道德层面的宽容是一种胸怀与气度,在情感层面的宽容是一种人生智慧和人生境界。
人是一个思维与情感混杂的奇怪生物,有时候理性主导,思维决定情感;有时候情感主导,感觉决定认知。爱是理性与情感的完美融合,它最能够把人性中最完美的一面展现出来。嫉妒让灵魂丑陋,使心胸变得象针尖般细小;爱则让灵魂高尚,使心胸变得象大海般宽阔。
迄今为止,造物主从未创造出任何一种完美无缺的物种。人类的每一个个体都是优点与缺点的混合物。爱必然含有对优点的喜爱和对缺点的包容。有些人把世界设计得过于纯净,可知道过于纯净的空气、过于纯净的水都不适合生命。完美是我们心中的一个梦,这个梦永远只能揣在心中。有智慧的人决不会把梦里憧憬作为现实人生。上帝造物既然这般执拗,肯定自有上帝的道理。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是有缺陷的,包括你自己。如果你能容忍自己的缺点,那么你能否从内心出发,推及他人。如果你时时持有这份情怀,我相信,你的心一定充满柔和的温暖。
偏执与狭促是爱的死胡同。凡事苛求会让爱失去应有的暖意。温暖是爱历久弥新的魅力所在,是一种无可抵挡的征服性力量。即使最紧闭的心扉也会在温暖中敞开。冷冰冰的东西不知是否还可以称之为爱,它只能让心灵加固自己的防护。
宽容是一种超然,就象轻柔的风拂过心头,把一切尘间诸事化淡,来得那么自然而然,去得那么了无痕迹,只留一股淡淡的余香让人回味。学会宽容,你就会拥有让爱持久温暖的热材料。
过于苛求的人习惯于用自己的标准对爱进行定义。太浓烈的主观色彩必定会模糊对客观事物的判断能力。这个世界不是非白即黑,非此即彼,在黑与白、此与彼之间还有很大很大的空间,而这些地带很可能更多是寻常人生情感的聚集地。
宽容而平和的心才能够让别人分享你的快乐,没有分享的孤独,是爱的最大缺损。
在生活面前,每个人都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人生路本来就是弯弯曲曲,前行中会遇到没完没了的磕磕绊绊,不必太在意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不要让自己感到身边的烦恼象头顶的云彩挥之不去,面对生活要学会宽容一笑,你的心里便是一片晴朗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