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考证自己从何时开始记事,当我听到小路旁落叶们在风中叠加时,发出丝丝沥沥的声音,就自然会想起一些往事,我像生长在时间延长线上的一片叶子,周旋于过去和现实之间,游离在乡间的原始味道和城市喧闹之间,我怀念梧桐树上的钟声,那是清淡得再也无法清淡的饭菜开饭的钟声,当钟声撞击耳廓的那一刻,我还是抑制不饥饿的冲动。原始的冲动遇到了原始的味道,有点很野的况味,也许这野性与理智无关,在肚子因为缺乏食物而嗡嗡叫的时候,我理智的构架变得十分脆弱。
也许我是幸运的,那些饥肠辘辘的年代里虽然没有丰足的食物,但是有了这样一段经历,使我懂得了饥渴对一个人是怎样的难以忍受,以此当面对现在衣食无忧的生活时,我会有更多的幸福感。
也许我从小就是幸福的,那个物质生活相对匮乏的年代,餐桌上虽然没有丰盛的佳肴,却有毫无污染的青稞和瓜果。用餐时大家丝毫没有对食物的戒备心,那些蔬菜大多是刚刚从自家的菜园里摘下来的,自己家的菜园用的都是农家肥,浇灌着雪山上的溶水,可以说蔬菜是没有污染的。
我时常回想起儿时的玩伴,想起他们时,我的心头会泛起淡淡的暖意,是他们陪我渡过了快乐的童年。在时间面前我是一个无休止的追忆者,我像一个寻标的人,很情愿沿着原路返回,去感念那段儿时时光的温度,还原遗失在记忆深处的童趣中特有色彩。随着我回探的深入,我发现有些记忆中的色彩已经如长江之水,浩浩荡荡入东海,永远也不会再沿着原来的路线复返,生活的多彩让我怀念,但愿这样的多彩如同时间的嘀嗒声,永远不会停止。
本来鲜活的记忆随着时间的叠加而布满苍伤感,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主观了,也许那些往事并不介意它们自己如何老去,如何被人们忘记,这种消极的推断不过是我的自作多情而已。可是有一点却是千真万确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些原来炙热的乡情,好像一夜之间就被现实的仓促感冷却了,我发现时间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它来不及扶起昨天走散的乡情。
我不得不承认还有些记忆中的色彩,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退,相反它们会随着时间的节奏变得越发丰富多彩,看不出它们有什么陈旧感,也觉察不到它们有任何消退痕迹。它们就像是深埋在村庄泥土中的砖块,不管村庄如何变迁,那些砖块已经深深扎在乡土之中。或许那些貌似砖块的记忆,在我脑海中住着,本来就不是用来盖房子的,是我不经意间丢在脑海中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时间长了,当我重新打开记忆之门的时候,它们已经长大了,饱饱圆圆的讨人喜爱,我发现自己的脑海已经容纳不下它们,它们依旧是朴实得有点点让我同情,不过我还是喜欢它们这样一副憨态可掬的傻样。当我若干年之后来到昔日的村庄,在一片空地上不经意用脚踢出了一块砖来,它还是那副原来的模样。
一块砖从故土的泥土中被我翻出来,我一下子就从几十年的漂泊中回到了原始起点,我庆幸自己做到了时间做不到的事情。我的心思也随着我的亲历踏入到儿时的回忆中,重燃那时天真的激情,想把那份天真带回到现实中来。
当我又一次在健身房见到小时候的玩伴小健的时候,他几近臃肿的身体已经让整个人走形了,让我差一点没有认出来,我们谈起那次和晓月姐一起探洞的经历,相互间泯然一笑。谈起我们一直深爱着的李平姐,我们却满眼噙着泪,沉默不语。
我从遥远记忆中带回来的味道竟然和现实中的味道不太一样,时过境迁,不知道是不是在我从记忆深处返回来的路上,与那些饱含乡情的原始味道走散了。在我往回走得时候,我的心思越来越沉重,我发现自己的味觉似乎越来越干瘪,越来越品味不出如今生活中的情趣了,我甚至还想折返回到过去,不愿意再回到现实中来。
如今村庄中的原滋原味渐渐离我远去,那颗食堂前面的梧桐树已经随落叶变为了泥土,它们最后是以这样平凡的方式相聚在一起。可是那开饭的钟声却不肯走远,它依旧潜伏在我的心里。
时间和空间都有延展性,叶子把时间和空间作为自己的附属品,在四季中找到平衡二者的支点,以不同的颜色和生命形态阐述时空的理念。时间和空间也是用相同的方式进入到我的意识中,它们相濡以沫,相互渗透和参照着,编织出许多感人的场景,让我触景生情。当一个久违的场景再现时,我会悄悄潜入到过去的时光里去重温一段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