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秋天总是那样急促,如同一位篡位者,急匆匆的将夏天推到千里之外,用无情的霜寒统治着属于自己的天下。虽然已经早上八点多了,但慵懒的太阳仿佛才刚刚起床,丝毫不肯赏赐些暖意。
东方玉将大衣领子竖了起来,几乎要与帽子结为一体,离上次见面已经有些日子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欢迎自己。
看了看门牌号,确定这就是赵玉楼的家。犹豫了几下,不知自己是否应该敲门,进去见到柳絮又该说什么,最终还是试图着扣了几下门环,院子里没有任何声音,又轻轻地拍了几下,隐约的听见里面传来了脚步声。
谁呀?
小门随着一声声响拉开一条缝隙,里面探出一个近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从穿着看应该是家里的佣人。
这里是赵雨楼赵先生的府上吗?
是的。
您是?
我是赵太太的朋友,我叫东方玉,路过这里过来看看她。
那您等一下,我回太太一声。
还没等东方玉说声谢谢之类的话,门已经咣当一下迅速给关上了。这种态度让东方玉觉得比这早上的天气还要寒冷。要不是哥哥一再央求,断然是不会来的,更不会平白无故受这样的白眼。
大门打开了,东方小姐请进!
吴妈快步在前面引路,东方玉随着进了院子。只觉得这栋房子比自己预想的要阔气,不仅气派还多少有些田园的气息。
太太在楼上,您直接上去吧,吴妈将东方玉带进了明亮的客厅,指着楼梯和东方玉说道,将东方玉递过来的外套挂在了衣架上。东方玉刚踩到楼梯就见柳絮穿着棉的睡袍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对东方玉亲切的问道:小玉你怎么有时间来了?
柳絮姐,我是路过这,想你了就来看看,没打扰你休息吧?
哪有,太客气了,你来了,就是我正做着梦也得醒呀。说着话东方玉已经跟着柳絮进了卧室。
小玉你怎么找到这里了?
我哪能知道你家的住址。我让我爹给打听的。
你跟吴妈说你是市长家的千金了吗?
没有。
那就好,吴妈总悄悄的和雨楼说话,让他知道家里又来人了,又该瞎猜疑了。我没有和他说太多以前的事,所以谁到家里来,他都认为会有什么事似得。
太太!太太我上来了!
吴妈上来吧!
吴妈端着热茶走了进来,东方小姐请喝茶!说着将杯子放到沙发前面的茶几上了。
吴妈!以后进来不用先打招呼,直接上来就行,这个家你比我熟悉,别总那样客气!你每天忙这儿忙那儿的,挺不容易。柳絮说着从包里拿出几张票子塞在吴妈手里,说道:自己留着用,用不了的就给老家寄回去。
太太这可使不得,你给我的钱已经不少了,我也没有什么花费,一边假意推辞一面已经将钱掖进了围裙后的衣兜里。太太!以后您尽管吩咐,吴妈美滋滋的对柳絮点着头,吴妈你忙你的去吧,我和东方姑娘说会话,
吴妈随手关上了房门,柳絮听着声音知道已经下楼了。
小玉是你哥让你来的吧?
是的,就是他让我来的,要不谁会这么早路过呀。这几天他和我说了很多你们之间的事,也许有的事情你们俩都没有弄明白,才会有误解。当初我去学校看我哥时知道你们俩的事,但最近这几年发生的什么事我也不清楚,柳絮姐你是误会我哥了。
小玉,你知道这几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又怎么会在这里。
你哥当年不辞而别,前一天还好好的,转眼第二天就不见了,也不知道去哪了。我偷偷打听了几个老师,都说不知道。连句话,连个纸片都没有留给我。我每天都通过你哥认识的几个人打听消息,都不知道。两三个月也没有消息,更别说书信了。
当我不想再找,等毕业之后再说时,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你哥的骨肉。我一个大姑娘家,没结婚便有了孩子,我家里知道一定会打死我,我爹娘那还有脸活在世上。我也不想活了,但也不能在家里死呀。所以胡乱搭了一趟火车,就昏沉沉的到了上海。在哪里兜里一点钱也没有,就差饿死了,这样饿死也好,落个清净。有个好心的裁缝店老板娘看我可怜收留了我,我就在哪里一边学徒,一边伺候人家一大家子人,每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还得趁着半夜给你哥的学校写信,但每一天都这样盼着,等着,每一封信都想石沉大海一样,无影无踪。
后来肚子渐渐大了,干活也不灵活了,也不能继续在裁缝店住了,便出来找个破房子。靠着老板娘和穷邻居的接济才勉强活了下来,
那年也是秋天,比现在早十几天,我生了个男孩。我给起了名字叫柳天恩,就是希望以后孩子长大了不要忘记那些救过我们母子俩的恩人们,还有就是不要想你哥那样无情无意。我咽不下这口气,隐约的记得你哥曾和我说过你家在这里,由于当时没有在意所以也不确定,所以临行前把孩子寄养在一户善良的老人家里,一个月一块大洋,我当时哪有那么多钱呀,我答应他们给我寄养三个月,如果期限到了我没有把钱寄来,就把孩子卖了。
从上海我是沿街乞讨才到了这里,那时已经快过年了,离三个月的期限剩下不到半个月了,我每天都捡着剩菜剩饭吃哪有钱寄回去。想到过把自己给卖了,谁要呀,那时瘦的一点样都没有,即使把自己卖了,那以后不还是没有着落。越想心里越难过,越惦记孩子,骂你哥这个绝情决意挨千刀的。自己也就不想活了。正好这时有一辆车经过,我就撞了上去,可能是捡来的衣服穿得比较多,居然没撞死,他给我送到了医院。当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住的每一天我都想着从窗户跳下去,冬天的窗户封的比较严实,我一时也弄不开。
有一天下午,病房里就我一个人,我看房间外没有人,就拿起凳子把窗户给砸开了,正准备往下跳,他从背后抱住了我,他就是赵雨楼。我跟他说:母亲去世了,父亲娶了后妈,嫌我碍眼,要我嫁给有钱人家的那个瘸子,我半夜抱着弟弟就逃了出来,带着弟弟不方便,就寄养在同乡家,我到这里找舅舅,可舅舅搬家了。
后来,赵雨楼按照我给的地址每月寄去一块大洋,也把我接到了他家,就是这里,让我做佣人还他的钱。时间长了我的身体和气色也得到了恢复。这样,我们就在一起了,他让我给他生个儿子。由于生天恩时赶上连雨天,屋子潮湿漏水,我也坐下病了。紧接着饥一顿饱一顿的,风吹雨淋的病也没养好,在一起差不多两年了,就是没有,现在他也不碰我了。
柳絮一边说着一边伤心,但没有留下一滴眼泪。
每当下雨时我都会看着窗外,望着远方,尤其是秋天的雨,差不多三年了,我都没有回去看过天恩,有时偷偷多寄一些钱回去,那边有时也能带个口信过来,说孩子都能说话了,就是喊妈妈。说道这里柳絮的泪水确实忍不住了,多年的委屈伴着泪水流了出来,顺着脸颊冰冷的滴落到了床上,东方玉的泪水早已流了出来。
嫂子!别哭了!
东方玉的这一声嫂子叫的柳絮心里更是痛苦和凄凉,泪水如泉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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