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下旬，基本进入秋收时节，当地近两年秋作物以玉米和苹果为主，所以十一黄金周，对于农村在外的人来说，事实上是回家团聚节和劳动节。

村里条件渐渐好些了，以前沿村口路边的一个个平整的打麦场，现在基本上不怎么用，逢年过节和收时种时变成了自然的停车场。几乎再也见不到衣衫褴褛的学龄儿童当放羊娃了，反而节假日孩子像羊一样了，大人一忙起来，“脱产”的小家伙们要么跟散放的羊一样到处乱跑，要么跟圈里的羊一样被铁门加锁。

饭时我从地里回家，还没走上门前的小坡，就听见大铁门里面传来了“biu、biu、biubiu——”，“da、da、dada——”，“peng、bao、hong——”的声音，看来还“手枪、机关枪、手榴弹”齐上阵了。熊孩子，电视剧看多了，在家实战演习玩打仗。

他们听到门口有动静，一溜烟藏在“战壕”后面，顺手还拉了一件雨披遮挡。一个小声说：“小心，狼来了，看把咱们再吃喽！”瞧，人家遇到情况顷刻间化敌为友，同仇敌忾，共同对付我了。

“没事，你看，咱们有隐身衣。”另一个说。

“狼可以闻到人肉的气味，隐身衣不管用。”声音照旧压得很低很低，有几分认真，又有几分“吭吭吭”的憋笑。

“那咱们变成一抔稀屎吧，狼就不吃了。”这个主意听起来既荒谬又合理，也只有他们才想得出来。

“不行，变成一抔稀屎就不会动了，要是再来一只狗，再把咱们吃喽。”一边说着，压不住得意 “吃、吃、吃——”地笑起来，雨披跟着抖动起来。

我装作没听见也没看见，故意不搭理他们，开门径直奔厨房而去，忙天的饭很简便，馏些馍、做个汤就好。他们还在“战壕”里压低嗓门讨论怎样从天而降一只不吃屎的狗，又如何闻闻就走了。

我拿起手机假装拨打电话：“喂，回来到处找不见娃了，咋办呀？不行报警吧？还干啥活？娃都不见了……”两个小家伙爆笑出声，跳出来围着我打转。

“作业写完了没？”我强装严肃地问。

“绝对写完了！”儿子底气十足地说。

“吃饭不吃？”

“绝对不吃！”有爷爷心疼，零食自然早就塞饱了。

“下午去（地里）不去？”

“绝对不去！”他的口头禅变成了“绝对”了，上个星期口头禅还是“更”，“更好吃……”，“妈妈不催，会写得更快更好……”，“再看十分钟再睡觉就更更好……”。我不知道他跟谁学的这些词汇。

吃饭的时候，女儿跑过来问我：“妈妈，问你个问题，行不？——你屋那时候吃过树皮没有？”

“没呀。”

“那你屋可真穷啊！全国各地最穷最穷的人都吃过树皮，你们还没？！”

我当即一口汤喷在地上了，这娃，什么逻辑？简直跟那个晋惠帝司马衷差不多，抽空得好好给她讲讲了。

《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