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事

发布时间:2024-07-16 16:31:02

受明月的招惹,小伙伴们在贮满月色的夏夜里徜徉,在一块黑碧的、西瓜娃娃一样密密睡着的瓜田边停下。我们抱着蹭几个“地雷”的心理走进瓜棚(自从看过电影《地雷战》,西瓜就被我们戏称“地雷”了)。我们沐浴着看瓜大叔润凉的情谊,饕餮着甘甜宜人的西瓜,谈论着小伙伴诸如狗蛋、花妮的趣事。这时讨厌的蚊子飞来了,就像战斗片里军民联欢时,敌机来袭。

嗜血者在只穿着裤衩的我们身上挑酸拣甜,饕餮着我们的血。看瓜的大叔祭起了蒲扇自卫,我们一手拿着西瓜,一手伸腰弓背、上下乱挠,极度扫兴之下只得鸟兽散。

蚊子和马蜂都叮人,蚊子远没有马蜂叮人痛。马蜂吹着号角光明正大地追着人,蚊子专拣阴暗时下手,令人痛恨。不过,夏日吃晚饭时,为了躲避蚊子,小伙伴们端着碗追风乱跑,母亲不喊不回,那情景倒是令人难忘。

小时候,确切地讲,农村还点着煤油灯的时候,家里没有蚊香,也没有蚊帐。阴的夏夜,屋里蚊子成堆,母亲就去沟边割些艾草和麦糠一起熏烟驱蚊,蚊子跑了,母亲也熏得鼻涕眼泪地流。有时一夜要熏几遍。

无风的夏夜,蚊子也多。母亲领着我睡在洋槐树下的大床上,母亲裹着被单,用蒲扇给我扇着风,在凉爽的扇风里我安然睡去。半夜醒来,看到扇子还在母亲手里,听到我的响动,梦中的母亲猛然惊觉,蒲扇又继续扇起。天马虎亮,凉风吹起,蚊子匆匆隐去,母亲起床薅草,我在小公鸡幼稚的鸣叫中享受了一个清晨的香睡。

我痛恨蚊子,它增加了母爱的代价。想起为保卫儿子,母亲对蚊子的反击战,我现在的心里还战火灼伤般的疼痛。

2002年,我带学生参加中考,其时正值炎炎七月。安排好学生的房间,竟没有了我的住处。在被煤炭烧热了欲望的小城,把一群学生放出去,怎么能没有老师牧羊犬一样的守护?千方百计的旅馆老板娘眼睛最后盯住一个窗户改装的像笼子的“房间”发亮。这个钢筋焊就的“房间”,放一张床就几乎占尽所有的地面,拐角勉强塞了一个不能摇头的摇头扇,没有蚊帐,更没有空调,地板是几块木板,木板与木板之间的空隙比老太太豁牙的空隙还大。只能这样了。

半夜蚊香燃尽,蚊子从板缝里涌进,罔顾电扇怯懦的风力向我发起猖狂的进攻,我就是伊索笔下的狮子。无奈,只能起来,用毯子搭建一个“防空洞”钻了进去,坐在“防空洞”里翻着书,困了依着墙迷糊一会。

那一夜,我多么怀念母亲的蒲扇,而母亲已病逝了八年。

沈复《浮生六记》有《童趣》一篇如是说:“……又留蚊于帐中,徐喷以烟,使之冲烟而飞鸣,作青云白鹤观,果如鹤唳云端……”。

沈复“晴空一鹤”的幻想,恐怕多数人没有。

夏夜,为了躲避蚊子的侵扰,人们不顾烘烘的暑热,早早钻进蚊帐。好不容易睡去,迷迷糊糊之中,汗津津的身子有点奇痒,开灯一看,几个麦粒大的黑点,艰难地飞着。喝足血的蚊子没有一点青云白鹤的优雅,却充满了凄惶,急切地寻找逃命的门路,而蚊帐的小孔已经不容许它们贪婪的肚子通过了。愤怒的人来个瓮中捉鳖,“啪、啪、啪”把它们掌毙于帐中,凄厉之声顷刻间化为刺鼻的腥臭。此时,帐外仍有一溜蚊子在蚊帐上以其特有的方式,快速地倒退而行,寻找着可以进入帐内的空隙。帐内凄厉的尖叫,毙蚊的掌鸣,都不能警醒它们;帐内蚊子刺鼻的腥臭,仿佛让帐外的它们更嗜血,更急于进入帐内。

不可思议的雕虫!

有了空调,在炎炎夏季也可以营造一个封闭阴凉的世界,而我怀念那门窗都敞着、蚊帐里热烘烘的夏夜:蚊帐内,我学着母亲,给儿子扇着风,协助妻子对侵入的蚊子进行追击。

秋节已至,在肃杀的围剿下蚊虫的领地渐渐丧失,冬寒将彻底击溃蚊子帝国。我可以在温馨的房间,温柔的灯下悠然地翻翻书,抑或品品茶,听着花盆下的蝈蝈,桌子、沙发底下的蟋蟀惬意的鸣叫,而蚊子彻底消失的时候,这些惬意的歌声也将消失。

春花在东风里笑着绽放时,蚊子也会飞来,浪漫的夏天像五彩斑斓的蝴蝶飞来时,蚊子成群结队形成了嗜血的帝国。

正是:难有十全十美,多是美中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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