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作品】
我回想自己初次涉足散文网写作的情景,仿佛是一场不经意的散步让我在某个街道的拐角一不小心转入了——某个柳暗花明的去处。也许可以说,我来到了河边,从城市喧嚣柏油路上一直往前走,有一条并非深远,也并非静谧的河流挡住了我的去路,在我驻足犹豫的片刻我选择看看河岸的风景,那种枯黄的柳树在夕阳照耀下的迎风摇晃的苍凉一下吸引了我,河面上的波光粼粼倒影着摇摇欲坠的旧房子,裸露的泥土散发出一种自然的力量,我试想野草穿破地皮,翠绿吞噬枯黄,一朵娇弱的粉紫色的小花开放的样子。当我收回自己的目光,并没有发现自己所期许的,可以趟过河流到达彼岸的一座木桥或是几点石墩。于是我只好放弃了前行的打算,继续在夕阳下的河边开始想象的延伸。也许在这萧瑟的秋风里,也会有一二闲人临风把酒,低吟浅唱。倘若驾一叶扁舟,顺风顺水,任意东西,独自静坐船头,手握钓竿一柄,看两岸青山流动,白云游走,或歌或笑,想来也是逍遥畅快之极。
在这万籁俱寂,百无聊赖的夜晚的河边散步,我情不自禁地拾起脚下的一颗棱角分明的石子,投向那片比黑夜还要幽深沉静的水面。投入石子的人只是一时兴起,然而石之所及,也许是一汪水草或者青苔,也许是一片坚冰或者浅滩,也有可能惊散了一群觅食的游鱼,抑或是惊起了几只栖息的水鸟……明灭的星火之下,我转身而去,然而心里有了一个念头,那就是明天再来这片河岸走走。
当时光远去,凌霄花也在指尖绽放,而我所遇见的人和所经历的事,像这流动的时光和流水,不再被人提及。我无数次徘徊不去的地方,已经秋去春来,我所幻想的花开草绿,也一直维持着固有的姿态。没有人能够像我一般对过去的一切依恋不已,我对回忆的粉饰,以及对过往的装潢,好像一去不复返的全部现实和虚假都代表了我孜孜以求的生活的全部。像那些被长期习惯了的东西一样,我每一次打开散文网的空间,都是我所习惯看到的页面。而一成不变的阳光、空气、尘埃……总能给人一种活在过去的感觉。
我不想去探讨散文网页面改版的利弊优劣,我只是想抒发一下自己突然遭遇一个不熟悉的场景时那种被一盆凉水浇遍全身的感受。有点惊愕,也有一点不知所措,好比昨日温情脉脉的女友突然心血来潮提出要和你分手一段时间,当然也有可能是长久以来冷若冰霜的梦中情人突然改口同意和你去看一场黑白的老电影。然而我大脑里闪现的第一个想法——写一篇煽情到只与自己有关的文章来祭奠一下,那些和散文网若即若离,或长或短的时光。
翻开旧作,已经不需要再去追问今天的自己能否写出以前那样意气风发的文章。无论是对于文学还是文字,无论是对于杂文还是小说,或者诗歌还是随笔,一时之笔而写一时之意,一时之言而吐一时之情。就算是那些动笔于多年之前至今仍旧没有竟稿的文字,想要再延续下去,也不可能还是当年的初衷。时光流转,物换星移,人的所思所虑不得不随着外物的改变而有所修葺,以免不合时宜。曾经被追捧,或是被抨击,而最应该觉得幸运的是,在这长期时光流驰里物非人非,但依旧继续坚持着一些事情。
生活总是难以预料,或多或少受制于人,那些命运里无法左右的部分只有顺其自然,但是对于美好事物的憧憬,还有坚定不移的信念都不应该有所移夺。积久的文字,好多都失去了现实指引的价值,当我梳理某种文艺流派或是文学形式兴起和没落,我就会想到那些英勇悲壮的豪杰是如何为真理和道义贡献自己的生命。一个人对于历史和现实的叙述,必然会因为历史和现实的变化而变得没有指导意义,然而叙述本身却能够成为历史,无论是个人的历史还是群体的历史,成为历史的叙述被作为叙述对象叙述出来,就具有了指导现实的意义。也许指导群体现实的价值会被湮灭,然而对于叙述者本身的个人现实而言,过去的叙述作为一种个人的历史不可或缺。我不确定自己会在一条路上走多久,但是当我确定自己现在还走在这样一条路上,我就不想改变自己前进的方向。我当然不能预料自己即将到达什么地方,然而我不会忘记自己为什么而出发。
那些老朋友们,像时光本身一样烟消云散了。我不确定自己的出现将为别人带来怎样的冲击,然而他们的消失却引起了我对他们永久的怀念。在散文网这条河流边上,我遇见了很多过客——他们有的像逃难一样,一路上哭天抢地,东拉西扯;他们有的像赶集一样,一路上得意洋洋,热闹非凡;他们有的像相亲一样,一路上呼朋唤友,左顾右盼;他们有的像凑热闹一样,一路上只是往人堆里挤,看看新奇;他们有的像游方一样,一路上自在悠闲,轻歌曼舞……而我想要遇见的人,只是在大千世界里偶尔出来走走,然后便要转身归去的人。看着他们的背影,我心里一直有一个静候故人归的执念,只要明月依旧,苍山如许,年年今日,定不负相思。着笔至此,脑海里突然响起辛弃疾《水龙吟》里的一句——“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我不想细书那些人情世故,也不能重提默然作别的朋友之名,他们也许永远地离开了,也许一直在彼岸观望着。旧时光有什么好回味的呢?就是现实本身,也有很多让人难以启齿的尴尬。然而人与人之间,大抵都存在与人为善的温良,素未谋面的诸君,定能想见屏幕后面微笑着的你认真写下了那些让我心怀感激的话语。
共有的记忆,已经埋葬在昨天一片春意盎然的散文网里。当时光远去——我们是不能再见了,有一天在一个新的地方重逢,那么你还是——我从未遇见的陌生人。
如今,当我重新站在原来的那一个地方,选择同样的角度去欣赏预期的风景,我发现那份原始的苍凉,已经在人为的雕琢下变得更加赏心悦目了。然而这样的赏心悦目只是别人所喜闻乐见的,我还是沉浸在一片草木葱茏的幻想里,假设着粗砺的荒原,也一定能开出最绚丽芳香的花朵。笔下的世界,一次又一次地翻天地覆,有时候我想我是忘记了那个承载笔下世界的架构,同样也是人工的产物,同样存在着轰然倒塌的危险。
2014年9月4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