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了小孩之后，愈发感觉人生节奏的拘谨。眼前的事情永远推给未来，而看似遥远的事情又似乎提前进入了人生的日程。生活好比进入了快车道，高速向前，想要停歇时，已经找不到出口。

进入七月，事情更加多了起来，因为一年已经过去了一半，年初的计划这时需要总结，下半年的计划，也需要在这个时候谱写。焦灼，兴奋，迷茫，还有不确定的隐忧，一起在心头交结。也就是这个时候，公司组织了一次年度全员活动，地点选在了惠东白沙滩。虽然有此前出差连续鏖战两宿为由，领导还是希望不要缺席，原因是大家是一个整体。

二

在广州白云机场落地，又坐进了公司的汽车。偏头问司机，去惠东要走多久，回答说大约四个小时，心底顿时困乏弥漫。幸好高速公路两岸青山绿翠，景色怡人，且公路多有环绕，各种新的景致也就不断跃入我们的眼帘。沿途还经历了一场暴雨，汽车像是在水中游弋的鱼儿，车里的人就想起儿时的无忧世界，心底平添了几分温馨。

进入惠东天后宫，正赶上公司其他同事第二场节目的开始，大家一起坐渔船出海捕鱼兜风。来不及换下衬衫皮鞋，跟着大家一起踏上海边浮桥，分三批坐满了三只渔船。海面清风爽朗，视野开阔。渔船在波涛中略有沉浮颠簸，载着满满一船青春男女，缓缓驶离海岸。

没了海岸建筑的逼仄，天地宽广了许多。放眼望去，远方海天相接，一片混沌。视野之内，只有渔船点点，海鸥盘旋，心里泛起中国几千年来众多文人墨客的诗句。就在这样的海天之间，多少人豪情壮志，又有多少人愁思满怀？而我在此时此刻，只想要和妻子通个电话，告诉她我已出差归来，现在在海上了。

渔船来到深水处，撒了渔网，一路慢行，船员说要到半小时后收网。等待的时间，同船男女又有一班跳上了快艇，要去冲浪。我也裹挟其中，心想既已和妻子通过电话，就不要让自己太拘谨。

快艇迎风破浪，一路激起女孩们的尖叫。心底落寞的人，受了速度的鼓舞，此刻倒是豪情起来，脱了扶手，要求掌舵船员来得更快些。

三

海滨的傍晚，天地依然一片燥热。但因为有海风不时从酒店建筑群外的海面吹过来，空气里多了些蠢动的因子。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一面享受着空调的凉爽，一面抽着香烟，心底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参加晚上的Party。大海是人类的祖先，当都市里的生灵回归生命的起源，亿万年前的基因本性便在此刻被唤醒。面对大海，有人激情拥抱，也有人静坐一隅。我想，自己就属于典型的后者吧。

安静在片刻之后便被打破。邻间的同事敲门而入，要我一起去海边。心底虽有几分拘谨，口头还是爽快地答应了，毕竟不想在他人眼里，造成一副猥琐的形象。

来到活动场地，才发现自己算是早到者。行政部的同事正抓紧布置环境，我便与同事到天台的最外沿，一人拾了一张凳子，架起双腿，边吹海风边抽烟。

朋友介绍说，这里不能算是真正的海，只是一处海湾。脚下有浅浅的海浪，象征性地在沙滩上来回，激起的海浪呓语，倒是名副其实。远处有排成一线的灯火，昏黄朦胧，一股苍茫之气笼罩了夜的海面。隐约之中，仍可看见大小渔船在海面移动，简单的线条，点缀着看海人的遐想。

晚会气氛还算热烈。当我们掌声雷动的时候，海岸另一处恰好燃起了烟火。一颗一颗冲天而起，在夜的深处绽放。那绚烂而短暂的明亮，照得眼前的面孔更加迷离，人的动作似乎成了回忆中的慢镜头，叫人不自觉地多喝了几口啤酒，愣怔起来。

再次被欢呼拉回思绪时，心底愈发思念起远在龙城的母亲和家中的妻儿。借了支烟卷，起身到一个角落通了两个电话。母亲声调从容，电话里还是嘱我注意身体，每有进步不要忘了感谢神。而妻子则好奇地要我分享活动现场，末了又让咿呀学语的儿子在电话里向我问好。

挂了电话，如有所释。心底觉得，自己的晚会可以到此结束了。看着天台上仍在狂欢的男女，一个人脚步轻快地回了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