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一季 心香一生

天乐

盛夏酷暑，骄阳似火，满城翠绿被炙烤得萎靡不振，娇艳的繁花形容枯槁，却只见生长于城市边缘和乡野一隅的荷花，坦然露出笑靥，散发幽雅的清香，浸润人们的心灵......

往昔，碧波潋滟的城河、红荷摇曳的池塘，几经旧城改造，早已无迹可寻。荷花总是默默无言，一次又一次让出那里“寸土寸金”的土地，谦谦君子般的淡出人们的视野。可是，对荷花情有独钟的台城人来说，简直是藕断丝连，一听到荷的花讯，就走出台城市区，穿越古老的范公堤，来到东郊不远处的望海阁生态型园区，一睹荷花的别样风采。

正是被这里飘来的幽香吸引着，我走进了望海阁。其实，这里早己望不到远去的黄海，只不过是一处见证海陆变迁，探古寻幽之地。园内，飞檐翘角的楼阁亭榭倒是显出古朴典雅气派，图文并茂的碑林石刻，犹有古风朴面，极具视觉震撼力。那宋代范仲淹凝望沧海、率众修筑海堤的石刻画面，更是栩栩如生，摄人心魄。游人无不驻足瞻仰这位一品青莲（清廉）、千秋功德的偶像，从中可见万民景仰范公的一斑。

在苍松古木掩映中，石刻画幅中央赫然刻着铭文：范仲淹（989—1052）字希文，苏州吴县人。北宋著名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宋天禧五年（1021）任西溪盐仓监，体察民间疾苦，政绩斐然。发动民众重修久圯的“捍海堰”，筑成长达一百多华里的海堤，后人尊为“范公堤”......；铭文左侧刻画是：一泓碧水，荷开亭亭。三、五成群的鲤鱼，或翔池底，或浮水面，在荷叶下嬉戏，荷叶田田，相拥着映日粲然绽放的荷花。那荷花是花中君子，象征清正廉洁、光明正大，人们便以荷花比喻范公廉洁奉公，捐官俸补贴筑堤，与民众同甘共苦，造福沿海人民，深受各界人士拥戴之情。

铭文右侧，刻着一枝殷实的青莲，以莲喻廉。莲用尽美丽，付出一切，结出温润如玉、莹洁如珠的香甜果实，奉献给天下黎民百姓，永远传承，流芳百世。青莲与“清廉”谐音，人们称颂范公为一品青莲，清绝高雅。诚如碑文中所述：范文韬武略，工于诗歌散文，其《岳阳楼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名句，传诵千古。并且，以利国利民的壮举，诠释了他的名句，也铭刻一品青莲的人格形象。

粲然见于另一幅石刻画幅：范公身穿短衫布衣，背着斗笠，凝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海鸥逐浪翻飞，惊涛迫岸而来，他临危不惧，挥手指挥民众，顽强修筑海堤。“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他在这里踏过的足迹，简直是拯民于水火的“步步莲花”， “赏荷因其美，爱莲为其清”， 永远是台城人的最爱。因此， 望海阁前的荷池也是别居一格，既有范公堤西水乡的清雅秀丽，也有堤东沿海湿地的粗犷壮美，堪称是一处雅俗共赏的幽静之地。

举目眺望，一池碧荷接水连天，气象万千。荷池呈不规则的长条形，其背依生态林绿化带，郁郁葱葱的，呈起伏跌宕之势，蜿蜒延伸到目不能及的远方，与海堤防护林别无二致。荷池与树林之间，杨柳、芦苇、蒲蓬相依相存， “彼泽之陂，有蒲有荷” 共生共荣，这里是荷花与生灵和合共存的天堂。

荷池腹傍宽阔的河面，流淌着南来北去的江水，波涛滚滚，发出哗哗涛声，好像一支乐曲，悦耳动听。只见一只只水鸟自由飞翔，盘旋低徊；一片片飘萍随波逐流，起起伏伏，时聚时散；渔夫棹舟捕鱼，撒网于浪花飞溅之中，尽享人欢鱼跃之乐，好不逍遥。荷池不远处，绿色的稻田一望无际，“深处种菱浅种稻，不深不浅种荷花”，有水就有景色，好一派堤西里下河水系的风情。

这块先贤们踏过的土地上，静默生长的荷花，似乎亘古以来，就这么生长着，依山林的幽静，傍流水的灵动，须臾未曾分开，天然而自然，没有人工的雕琢和修饰，一切都贴近生态环境的原状。

荷池宁静而和谐，各种水生物显现天性，竞争着生存的权利，也不超脱自然规律。池边的芦苇，盘根错节占领一片天地，荷花不与它比高低；浅水处的蒲草，恣意张扬叶剑、蓬棒，乱窜乱长，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荷花也不与它争肥田；乃至水藻类、鱼虾类等水生物，荷花也不去打压挤占它们的水底空间，一切都率性随缘，各适其所，其心长乐，颇有范仲淹笔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旷达之美。

荷花不卑不亢，生长于池水中央，深深扎根于池底淤泥，执着改造这块黑暗、窒息的角落，默默地从泥淖中获取无尽滋养，膨根如玉，滋育出孔窍玲珑、虚心有节的藕瓜，壮大、延续生命的根本，历练秉性，升华自己。无畏于跌荡沉浮，荷昂首不屈，使劲向着光明挺展茎叶；几曾风来尘往，荷挺直腰杆，尽情地汲取阳光雨露，泛起生命的绿洲；几多高温酷暑，荷笑迎炎炎烈日，开出一池出水芙蓉的香艳，展示清逸、淡雅和圣洁，蕴涵亘古不变的忠节情愫。望海阁这诗画般的园景，也因了荷花超尘脱俗的点缀，愈加显得古朴而典雅。

融入大自然，返璞归真，我觉得这里的荷花，是我见过的最具风情的俏丽。凝视清波翠盖的水面，满是碧绿、鲜亮的荷叶，高低错落有致，高的仰展如伞，低的俯垂似裙，层层叠叠，衬托着映日荷花的笑靥，更显风姿绰约。红荷花似霞，热情奔放；黄荷花似金，端庄持重；白荷花如雪，洁净素雅，她们各展天生丽质，辉映纷出一个清丽脱俗的世界。这一枝枝荷花，或浓妆淡抹，天真烂漫；或含苞欲放，微微含笑；或半遮半掩，朦胧迷离；无不英姿飒爽，演绎着自己的角色，朝气蓬勃，尽情释放生命的靓丽。

微风过处，霎时碧波荡漾，倩影翩跹，仿佛荷花仙子乘风踏浪而来，翩翩起舞，悠悠旋律，在裙袂轻扬中舒缓，习习清凉，在潋滟涟漪中流淌，缕缕幽香，在花开花落里散发，柔柔的轻抚着人们疲备的身心，渐渐忘记身在凡尘，那些所谓的世态炎凉、名利纷争和个人得失，都尽数消逝在那一朵朵荷花的漫舞中，真像是造物主派来的天使，涤涤世人心灵，皈依片刻的宁静。

这些荷花仙子，也许是偏爱这座人杰地灵的古城，把她们纯洁无瑕的情愫寄托在这片热土上，展露出绝世芳华，清雅地开，恬淡地落。不知什么时候，有几朵荷花，佳丽们悄悄散落一瓣瓣心香，褪去铅华，露出袍黄的花蕊，捧出吉祥丰兴的莲蓬，给人们一个惊喜。那一颗颗碧如翡翠般的莲心，里面藏着真善美的花魂，苦心如佛，用生命的内涵来播撒千年的古韵沉香......

闲看花开花落那一瞬间，我突然顿悟了：一枝清荷，花开一季，心香一生，一岁一枯荣的只是荷的枝叶，永远不死的是荷的风骨；遥想一品青莲的范公，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虽然历尽沧桑巨变、朝代更迭，却依然被子孙后代铭记和景仰，如莲，苦中散放清香……。

（2014年8月1５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