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昌儒
编辑:赵应书
还记得有首歌就叫《把根留住》,歌手童安格那略微有些沧桑的声音将茫然于生活奔波中的无奈者的辛酸与忙碌演绎得淋漓尽致。每当我哼着、唱着、听着这首歌,心里总会生起这样的问题:为什么要把根留住?根在哪里?2003年7月15日《解放日报》刊登了一篇关于上海“保根工程”的采访报道,上海社科院研究员赵鑫珊回答记者的提问时说:“根,是物化的历史记忆,是积淀的精神渴求。我常常会在老家后院里一呆就是一天,看着浓荫匝地的老桑树,看着井沿一道道的绳痕,仿佛又见到了母亲的慈祥,又听到了外婆的呢喃。刻着绳痕的老井是我的根,是我情感寄托的所在。无论一个人还是一座城,不知来路的失忆,会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是啊,时过境迁之后,人们只看到繁华覆盖了曾经的废墟,却未发觉,废墟正在不知不觉中占据着人们的心灵。当我们西装革履,修眉齐发,享尽春风之际,是否仍旧记得那句话——留住我们的根!
未曾谋面但QQ上早有联系的老乡——杨正勇写了一本著作,取名为《生于平塘》,用散文的笔调写意平塘的前世今生。读着这些文字我仿佛看到了老家的那棵樟树,几百年来一代又一代的人拜祭它,红丝线、红布条延绵着一个生命共同体,人们相信它是寨子的保护神,有了它便有了生命的延续。
在正勇的笔下,皈依宁静田园的布依族在倒插枫树成活的启示下完成人类的繁衍,后生与月亮姑娘成亲而演绎出来的甜蜜与悲哀、善与恶的交织,成为建构“六月六”祭祀仪式的基础。虽然口头传说不是信史,但,那是布依在诉说昨天的故事。
我不知平塘的苗族来路,正勇利用工作之便走家串寨,梳理了平塘四支苗族——新塘鸦鹊苗、大塘里中孔雀苗、鼠场黑苗与红苗。新塘与大塘苗族的“跳月”仪式彰显了人与人的生存规则,“送葬花”仪式则是一种豁达的生存智慧的表达。鼠场黑苗和红苗为我们洞见了一种人地关系的样式。( 文章阅读网:www.telnote.cn )
平塘的毛南族,是一支自称为“印绕”的人们共同体,周边的布依族称其为“布绒”,邻近的汉族管他们叫“佯僙”。他们在溪洞的环境里形成维系族群繁衍的规则,家长里短的话语在迎春节里得到老年妇女们的道德评判,入赘女婿从妻姓彰显男女平等的原则,火把节、耍火龙,猴鼓舞、开蛇洞是每一代毛南人在承接传统、彰显现代性的舞台。
是的,走进平塘,带着强烈的欲望不行,心中激荡着些许的冲动也不行,因为平塘不会给你大惊喜。山间水畔,谷底人家,水边寨,半坡村,按天干地支轮回的“转转”场,杂芜的历史,绵延的传说,一切有关平塘自然人文的描述与追忆,上溯下寻,访遍民间,穷尽古籍,也实难以找到一处、一页堪以彰显其大形象、大手笔的浓墨重彩。但是,百姓人家生活情趣本来就是在苦与甜之间变换,而生存的智慧终究只是为了求得安居乐业——生之于以姓氏、村落聚集的群体,原本就不需要惊天动地的大起大迭。
正勇的“平塘故事”,从山水到民间,从传统到现代,娓娓而谈一地子民,来了去去了来的延绵不息,一方土地上生成的那份真实、真味、真情在历史的转换中依然很真。他们用自己的方式书写自己的历史,再怎样名不见经传,平塘到底还是独拥一个属于自己的传奇!
用散文的笔调书写民族志不失为一种写作方式,优美的文字为人们诉说了一个个深藏于民间的故事,充满哲理的思辨为人们解读了一个个文化事象。著名民族学家林耀华先生也曾用书写小说的方式完成了他伟大的著作——《金翼》,为人们展示了福建农村两个宗族的生活场境。正勇的著作虽然没有余秋雨的《文化苦旅》那样的鸿篇架构,采撷的物事略嫌琐碎,也没有林先生《金翼》那样的连贯完整的生活场境。但正勇的文章翻遍了整个平州与大塘,翻出了陈年旧事,翻出了深埋在地下数百年的窖藏。他的作品竟然也如此醉人,那种深翻与钩沉,若不扎根在生活的底层,怕是搜寻不到这样文化生态的、撼动人的灵魂的东西。原来魅力平塘,尽在正勇的“平塘故事”中。
对正勇而言,爱好写作,先写诗歌,觉得不足以展现复杂的人生和社会,又改写小说,又觉得小说的虚构很飘浮,便转而钻研人类学田野文本,颇有些感悟。乡土文化是他永远的新娘,初恋的激情一直持续,不能自拔,始终恋不够。乡土文化是人群的根,平塘文化的寻根,多少人的故乡梦。人要有个根,不然走到哪里总像是过客或浮萍。把根留住,留住永恒的记忆。
我离开家乡多年,从求学到工作,似乎都是一帆风顺,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要求过低,还是上天的垂爱,好多好多的过往,也似乎都是心想事成。而如今,作为一个民族学人类学学者,当回首以往的时候,没有一点关于家乡的片言纸语。我所拥有的,除了岁月馈赠的年龄和表征因年龄的累积而逐渐衰老的皮肤和老气的心态,还有什么?所以,当正勇要我为他的书写点什么时,我欣然同意。
我的根就在那片给我生机和活力的土地上,不管我跑得有多远、飞得有多高,给我生命和憧憬的祖先及所有的父老乡亲都是我永远的牵挂,祝愿家乡的明天更加美好!
里人:杨昌儒
2014-3-17于花溪河畔觉悟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