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渐渐退去,这夜,过去了。
星星点点破碎的贝壳,细细的海胆,硬币大小的螃蟹,稚嫩的鲍鱼,因为潮水退得无声无息,来不及逐浪而行,被遗弃在被晨曦渐渐照亮的海滩上。
海风不时吹拂着,海水远在一箭之外的乱石滩涂之下,往复冲刷着满身绿苔的礁石,让那些顽固的坚硬越加浑圆。
等到太阳出来,愈见炽烈的光线会将那些卑微的生命烤干。连一声呐喊也不曾发出,生命就已经逝去,没有价值,没有意义。
太阳出来了。清晨的海面平稳而文静,海平面两边被映成惊心动魄的红。谁能形容出那样的颜色呢?带些金色,带些橘黄,带些深深的玫红,从道道云彩的氤氲中跃出,那一跃,就成了绝代的风华。
霞在天上,霞在水里。( 文章阅读网:www.telnote.cn )
看着那日,那霞,那海水,眼里再盛不下汹涌的激情,于是,泪珠欢快地跳跃。
小小的女孩儿在海滩上拾贝。纤小的手指,捉起一片片闪亮的贝壳。海葵抖动的肉刺因为碰触而紧缩,引发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海水拍打着岸边,洁白的浪花卷起,又落下。呼吸随海浪的来去而起落,此刻,心境安详得像一个初生的婴儿,尘世里的种种牵绊与我无关。
就听从心的声音,暂且将一切忘了吧,忘了,就会留住这一分难得的自在,哪怕是短暂的也好。
都市里的喧嚣都已远离。不再是商海中尔虞我诈的钻营者,面对着涤荡万物的海水,环住肩臂的手里抱的只是一个自己。
数十载的生命,最干净的时刻,也许只有生与死的瞬间。
赤裸裸地来,赤裸裸地离去。
繁华是过眼的云烟,生,带不来;死,带不走。
像沙滩上永远无法留下的足印,海水总会将一切痕迹抹平。
无论经历过怎样的风雨,轰轰烈烈或是平淡无波,结果都千篇一律。
相比这天,这水,这空气,这万物,人类的历史短暂而渺小。
“看啊,这里有这么多海蛎子!”女孩儿惊喜的声音传来,小手指着一处岩石。
在海边几乎每一块岩石下面都能发现那种贝类,为了生存,紧紧吸附岩石而居,柔嫩的身体藏进坚硬的壳,那贝壳不是光彩照人的颜色,不是完美的扇形,而是黑乎乎,疙疙瘩瘩的,乍看像一块块石头。
有些心酸于这样的求生。收敛着,潜藏着,暗自努力着,仍旧逃不脱被发现、被剥离、被吞噬的命运。常在市集上见到叫卖海蛎子的摊贩,五毛钱一斤,生命的价值原来这样低贱。
天已大亮,海滩上的人多起来,纷乱的人声撕破了清晨最后一丝静谧。
是我们离开的时间了。牵着女孩儿的小手,怀揣着一晨清净,我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