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两大爷一人佝偻着身躯,另一人一瘸一拐艰难的对面走来。看似有点面熟的样,仔细一看,就是我家的老邻居,我还真要喊他们大爷,于是甜甜的朝他俩喊了一声。两大爷抬起头望着我,眼神满是疑惑,一转眼看到我父亲站我边上,才恍然道:哎哟,姑娘回来了呀!父亲眉开眼笑的直嗯嗯,然后我们继续前行。两三百米的路,和父亲打招呼的人很多,就没一个人理我,偶尔有人会说:许老师,是姑娘吗?父亲就嗯嗯。这些人基本都是老年人,我看着似曾相识,但很少喊出口,因为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在乡下老家,喊人都要按辈分而不是论大小,所以我也担心喊错惹老人家们说我不懂事,也就干脆不喊。再说我在那里就过了一个短暂的童年,很多人都不认识我,况且他们也都是只望望我,然后就和父亲打招呼。
去年年底母亲身体突然变得很差,爬四楼觉太吃力,加上不喜欢城里的空气和局限于每天家里、菜场和小区花园三点式的生活,于是极力游说父亲回乡下住。父亲拗不过母亲,而且看着母亲身体爬楼梯确实费劲,两人一合计,找人简单装修了一下老房子就搬回去了。我说要去帮忙搬家,母亲说不必,弟弟和他的几个朋友已基本搞定了,等我休息回去时看到以前的家,我都想常住了。弟弟给他俩装上宽带和一大电视,让眼神不好的父亲下棋、看电视都不用太费劲,而母亲则想看什么电视剧就可使劲看个够。电脑旁摆上一书桌,坐累了父亲就练书法,那字,让看到的人都很少信就是出自这么一老头的手。我也在家里挂了好几副父亲特意为我写的。
今年回去了几次都和他们一起住乡下。每天清晨洗漱完毕,老两口就打开电脑开始做健身操,20分钟后,母亲做早餐,父亲则把鸡从圈里放出来赶到院子里,然后开始喂玉米,完了打扫天井和堂屋。这一切刚做完,就会听到厨房里:老头,吃早餐了!父亲进去端上面条或米线吃完,把鞋一换,出门就去田埂或水库边上走路去了。而母亲,走出后门外看看地里有没要做的活(我家住村子最边上,出大门是村子,出后门就是一大块地围着我家房,而且地也是我家的),然后一边干活一边思量着准备中午吃的。到中午吃过饭,父亲出门找一帮牌友娱乐,母亲呢,有时出门找年轻时候的闺蜜聊天,一边聊一边帮人干点剥玉米或花生之类的活,或者闺蜜们找上门来看我家的LED,有时也三五成群的结伴聊家常。遇到赶集日,她在兜里揣个方便袋,看到想要的就拎点回家,有时拎不动,打电话让父亲带回家。我在家的日子,晚上和父亲二人麻将是少不了的。如果我输,他兴高采烈的样子让你真不想再和他玩;若是他输,他就一边哼哼麻将犟,一边向我妈告状说我把他钱赢了······而母亲的宗旨是:我输,她会说,还早呢!现在是谁的钱还难说。但父亲输了告状,她就说:活该!我就接着她口说:活该!父亲这时就会说我:得意个啥,等会别哭鼻子!我们三人就这样一边斗嘴一边继续该干嘛干嘛。记得最近一次玩是我要离开的最后一晚,我扬言说一定让我爸赞助点车费,结果我输了。看着他兴奋得不得已,我大声喊道:妈,我爸把我坐车钱赢了!于是老妈过来说:不许要!我得意地朝父亲使劲挤眼,他看着我妈只好说:算了算了,放你一马!
看着父亲的白发和母亲变形的手指,小时候的点点滴滴纷纷涌上心头。人生啊,怎么几十年就能让人变化这么大?亲情依旧,岁月却摧残了多少音容笑貌。隔壁的二妈在我小时候带我最多,只因她是村子里当时我认为最注重仪表和卫生的长辈,而那时的我在她眼里也是最讲卫生的小孩,我俩可谓是“香”味相投了,呵呵!所以我常常赖在她们家里。去年回去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看她,但看到她时我却手足无措了。心目里的她,一直很温柔秀美,很高贵的模样,眼前站立的,却是一个矮小瘦弱到可算极度单薄的老妪。那胳膊和腿,细到就一竹竿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亲近她了。还是她主动的拉住我的手,我才顺势把她搂入怀里。小时候那种老赖她身上的感觉渐渐回到身体里,可是现在我却不能再那样,她太弱了!二妈,你是我梦里千百次的景!
身旁几个小侄女叽叽喳喳不断,后来一凝神听见个极小的声音问:姐姐,那个大妈是谁啊?我晕!长辈们认不出我,因为我不再是他们从前记忆里那孩子;小辈不认识我,那是因为我很久没回家乡。难道,记忆中魂牵梦绕的地方,就这样把我拒之门外?我多想再融入这里的山山水水和这里的亲情友情啊!离开这里时还太小,儿时的玩伴也基本没联系,有时听到点谁谁的消息,也是母亲闲聊时告知我的。看来,家乡于我,注定只能成为故乡矣。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文章阅读网:www.telnote.cn )
家乡?故乡?不管是什么,我想我已是回不到里边了。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