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嶷山里一滴水
(自序)
我于潇水岸边的省重点中学零陵一中高中毕业时适逢“文化大革命”,大学停招,我便回到了故土宁远县柏家坪。
柏家坪古称舂陵。西汉元朔五年(公元前124年)汉武帝封长沙王第十三子刘买为舂陵节侯。刘买建舂陵国,筑城于柏家坪。因了地理位置的缘故,在柏家坪落户的都是生意人家,湖北、江西、广东、广西都有,十名九姓、南腔北调、三教九流,或卖绸缎,或卖烟糖,或开米店,或卖豆豉辣椒姜,纸钱蜡烛香。历史上的柏家坪市井繁荣、商贾云集,文化底蕴十分深厚。我便在这种环境里开始学习文艺创作。那时候,柏家坪村的文艺宣传队是省文化厅的典型,村子虽大,老牌的高中毕业生却少得可怜,我成了文艺创作的骨干。“最新指示”一公布,即进入紧张的创作状态。一台戏十四五个节目,先定表演形式,或对口词、对口剧、群口快板,或表演唱、渔鼓、小品,后埋头创作,奋笔疾书,挑灯夜战。三年以后,当我再次回到潇水岸边,进入零陵师专物理系的时候,已经有了较深的写作功底,牛刀小试,就自然而然地担任了学校团委宣传部长、文工团长,学生阶段就入组织,毕业后留校、进修、任教。也曾觉得心情怡然,前程似锦,却鬼使神差般地舍弃了大学优越的工作环境和前途,执意请调回到了家乡宁远县,到爱人所在的中和区中学教高中。恢复高考后,我被首批选调入宁远一中任高中物理教师。那时候,首当其冲的任务是追求升学率,从1982年至1987年的六年中,带过多个高中毕业班,届届物理高考成绩出色。
1987年7月,完成了县委和县政府交给的首部推介九嶷山的电视专题片《漫话九嶷山》后,我被调到县教育局任普教股长,1989年开始担任县中学校长。
自小好读书而积跬步。自打1981年开始在省级文学刊物发表小说,就一发而不可收,工作再忙再累,我坚持业余创作不辍,1987年,顺其自然地成为了中国作家协会湖南分会会员和湖南省曲艺家协会会员。1992年,县方启动开发风景名胜区九嶷山,颇有文化意识和文学素养的县委周记亲自调我任县文化局局长兼任文联主席。在常人看来,是遭“贬”了,殊不知这恰恰是我多年的夙愿,只不过是绕过了一个大弯子,方得如愿以偿罢了。这正如本该在“伤痕文学”之时就随文学湘军展翅的我,却无奈地研读着“微积分”和“理论物理学”,绕过了一段弯路后,又难以抗拒地回到文化圈子一样。不过,早年的厚积薄发也不失是一种境界,大抵今生不会被“江郎才尽”所煎熬了。( 散文网: )
史记《五帝本纪》载:舜“南巡狩,崩于苍梧之野,葬于江南九疑,是为零陵”。毛泽东同志对九嶷山有“九嶷山上白云飞,帝子乘风下翠微”的千古绝唱。九嶷山因了舜帝而名扬天下。我下定决心要为宣传九嶷山、弘扬舜文化呕心沥血地鼓与呼。
在宣传弘扬舜帝道德文化,让九嶷山走出深闺,冲向全国,走向世界方面,我用心良苦。截至这本散文集出版,已经有了《千娇百媚九嶷山》《九嶷山朝圣》《寻找零陵之魂》《紫霞岩印象》《凤凰岩神游》《九嶷山足音》《杜鹃花开艳舜陵》等上百篇散文散见于上百家报、刊。与此同时,守土有责意识促使我勇做舜文化研究的始作俑者,率先发表了《舜葬九嶷山考》《舜帝南巡不容置疑》等一系列论文,创作、发表、出版了《德圣舜帝》《舜帝百问》《舜帝之谜》《千古舜帝》《生死之门》《九嶷山女人》等以舜帝和九嶷山为题材的史学专著、小说、故事、电视剧本等各类文学作品,对大舜文化的研究起到了抛砖引玉和推波助澜的作用。
回首走过的历程,感慨颇多。
人生有很多无奈。父母含辛茹苦地把我送到省重点中学高中毕业,适逢“文化大革命”,使学业特优异的我失却了蟾宫折桂的机会;“复课闹革命后”,师范院校首开校门,作为基础扎实、接受再教育表现好的“老三届”,就极少有机会走进曾经梦寐以求的清华、北大,也极少有机会进入南开、武大,都别无选择地被扫进了师范院校做首批“工农兵学员”;本留大学任教,却又因家庭困境,不得不放弃做教授之路而死乞活赖地请调回故土;1992年,时任中学校长、具备各个阶段学校管理工作经验、且文理兼能、文体都懂的我按常理该继续搞教育,却又随遇而安地到了文化部门……
人生的无奈之中也孕育着机会。因了“回乡接受再教育”,因了“宣传毛泽东思想不过夜”,我便得到了在文学殿堂中接受熏陶的机会;请调回故土、后多次上调却又故土难移,于是就长时期地拥有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作源泉;离了教育而进入文化部门,就有了研究九嶷山和舜帝的时间,进而就有了不少关于舜帝与九嶷山的文学创作成果,也就有了2007年至今一年一部长篇著作的成果,也就有了摘取全国散文征文一等奖桂冠、获取《小说选刊》全国小说笔会一等奖的机会;也就有机会成为一个受人尊重的舜文化学者,也就圆了我的作家梦……
当年,在我挥斥方遒和颇得上司赏识的时候,如果我选择从政,凭我较高的政治台阶和机遇,仕途大抵会很坦荡。如果一如既往地选择教书育人,凭我的才智和良知,完全可以成为能够著书立说的大学教授或者一流特级教师或者真正懂得教育真谛的教育管理者。因了融在骨子深处的企盼和追求,使我有意无意之中就做了九嶷山里的一滴水,贪婪地吸吮、融和茫茫九嶷山中的雨露和甘泉,竭尽全力地去润泽、滋养九嶷山的山水瑶寨,野草刺花,习俗文化。我所选择的,自认为是一条充满魅力和色彩的路。我只在乎做我喜欢做的事情——也许这就是人所说的“性格决定命运”吧。我乐享清贫,不艳羡官者门庭若市财主气粗腰状;我平心静气地侧耳倾听好意或恶意的人说我“才华太露”或者说我“书生意气”,内心里则抱定读书君子那点个性、那点性情、那点棱角、那点风骨不改,对一味地圆滑、乖巧、温驯、中庸的精神侏儒嗤之以鼻。因此,我大言不惭地说文化局长的位置是封的,文联主席的位置是靠本事挣来的。多少年中,我坚定不移地秉承着“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和“每一块木头都是一尊佛,只要肯去掉多余的部分”的我的人生信条,自得其乐地去做我的道德文章,陶醉在“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精神世界里,唱一支以“公忠、民本、持正、清廉”为内容的古老而又现代的“官谣”;唱一支以“寡欲、纯朴、知足、博爱”为内容的亘古不变的田园牧歌。
文章千古事,诗书传声远。我对我的抉择无怨无悔!我常用“水滴”作为笔名或者网名,我把我的书斋称作《滴水斋》。滴水可以穿石!滴水可以映出太阳的光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自信人生二百年”,报效伟大的国家伟大的人民和我的江东父老永无绝期。
“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
辛卯年伊始之时,回首生平,感慨万千,曾作《辛卯新岁感怀》一首自勉,特以此做为自序的结束语:
逝者如斯奈若何?不因岁暮唱离歌。
庸人惟叹青蚨少,俊杰应欣红袖多。
频见新辞知翰墨,屡添正气傲修罗。
九嶷代有文星出,融入潇湘笑海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