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奶奶叫黄梅凤,年轻时确实是个美人儿。一米六的个头,不胖不廋,通体匀称,且面容姣好,这仅是其外表的美;她一生有许多的闪光点,这才是其真正的美。
黄奶奶是个苦出身,十个月大就被人抱养当童养媳。旧社会的童养媳能不吃苦?不过也从小养成了吃苦耐劳、精明能干的好习性。
解放时,二十岁的她与我村当兵回家的胡振乾自由结合。胡是孤儿出身,一穷二白。两人借人家的闲杂小屋藏身,几年后买了人家半边屋,才算有了自己真正的家。
男人在部队学了点文化,培训后当了村里保健员;黄也通过学习,成了新社会第一批接生员。两口子过得很美满。后来黄奶奶生了一个女儿,不知为什么自此也就没有再生了。
一九五七年春,附近一个小村,有一对夫妇身患重病,双双归天,撇下一个不到三岁的小贵州,无人抚养。黄奶奶出于爱心,把小贵州抱回了家。当时的小贵州瘦得皮包骨,又黑又小,脏兮兮的一身膻气,都说难养活。黄奶奶用香皂天天给他洗澡,早晨用米汤泡鸡蛋喂。经过奶奶的精心调理,小贵州像换了个人似的,脸上有了光泽,活泼了,嘴也甜了,‘妈妈,妈妈’叫个不停,黄奶奶心里乐开了花。
苍天不负有心人,儿子一直健康成长。读了小学读中学,高中毕业后,当了村会计。几年后,她儿子结婚生子了。黄奶奶终于有了一个孙子、两个孙女了。
黄奶奶天生一副菩萨心肠,爱听新儿落地的啼哭声。接生五十余年,附近几个村子都是她一人接生。她工作细心,操作规范,新生儿都很好,没有一个出差错。接生是个苦活。脏兮兮的不说,你得随叫随到,这就难了。人家生孩子嘛,有时是风雨天,有时是大雪天,有时是黑咕洞洞的半夜。人命攸关的大事,你非得去呀。我小儿子出生时是从傍晚五点(冬季)把她请到家,一直到半夜十一点多才落地。夜深了,又冷又发困,我坐在厅堂都有些熬不住了,便伏在桌子上打盹。黄奶奶却一直坐在我爱人旁边守着,不断地询问检查。整整六个多钟头,真不容易。
村里的小孩喜欢到她家玩,不是一颗糖就是一块饼干,总有好吃的。小孩碰坏了什么东西,她也从不训斥。孙儿们更是喜欢跟在奶奶身边转,就是外甥们来了也不肯走,都吵着要奶奶讲故事,都争着奶奶带着睡。
黄奶奶一辈子没跟她老头拌过嘴。老头年轻时当保健员,接触面广,有点沾花惹草。她从不在外大喊大叫,只是在私下稍稍点一下,老头很感动,对她更是言听计从,关爱有加。
黄奶奶说,大集体时最紧张。又要下地干活,又要照顾小孩,还要喂猪养鸡。但她麻利有条理,还要尽量给丈夫、小孩弄点口味,变些花样。
前些年,她家正开着小店。有时碰上她家吃饭。看她的餐桌,可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五个菜盘呈梅花形:中心一盘是肉丝炒青椒,有时是清炖鲫鱼,也有时是碗盛鸡蛋汤;四角配四小碟新鲜素菜。碟盘里的菜,不是堆得满满的,只有八分满;更不是拖拖吊吊,碟上一截桌上一截令人生厌;菜碟边沿干干净净。她家的人吃菜也是一点一点地品尝,不是大块朵颐的样子。瞧这一家子,着实温馨、祥和。真叫人羡慕!
现在,黄奶奶已八十多岁了。身体大不如前——腰椎间盘突出,骨质疏松。但她坚持活动,帮助媳妇干些家务。
黄奶奶常常坐在小椅子上,用蛇皮袋套住双腿(卫生),折棉杆小柴把儿。她细心地用柴刀砍去棉杆粗兜,然后再折把儿。棉杆粗兜还不很干,另外堆放。
她家门口是休闲场地,有石桌、石墩,还有几棵大树。大人小孩都爱到这里转悠,附近几家的鸡也免不了要来这里溜达。树叶、鸡屎总是有的。黄奶奶总要把这一片打扫得干干净净,真不知一天要扫多少次。
老人家说,‘儿子总是叮嘱要多休息,其实,不动还真难受。’已经是中学教导的孙子和电厂工作的孙媳妇,双休日都要来家聚聚,总要带些糕点给奶奶吃;儿子在猪场工作,也是隔三叉五地来家看看娘。
黄奶奶用爱呵护的一家子,亲情洋溢。她感到很幸福,打心眼里美滋滋的。
胡振金
二0一三年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