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连南瑶族自治县的界面,见到最多的莫过于山了,故有“百里瑶山”之誉。本地的同事问我,对连南的最深印象是什么?我回答是山,还是山。是呀,连南的山真是太多了,曾经利用假期爬过周围的几座高山,想着爬上山顶该看到一马平川了吧。可是对我挤眉弄眼的还是或远或近的山峰。
记得第一次来连南时,汽车在山路间穿行,西北边绵延起伏,东南边独立成峰,你仿佛走进一篇动漫的山的连环画中,被群山驱赶着,绵延不尽,总想快点走完,为自己松口气,好不容易来到连南的首府——三江镇,却正好钻进山的怀抱里。它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山城,它的西、南、北三面群山环绕,只有在东面留有一道豁口,却还有一个“伏兔”守候在那里。
不由得慨叹“百里瑶山”可不是虚名,我们这些见惯了北方平原的远来客人,也只能且走且观看了。
三江古镇因该是历史悠久了吧,据说在东面的“伏兔”山洞里,有考古学家曾经发现了新石器时代的器物,那么几乎可以断定,这座古镇最早的居民不是瑶族的祖先,但是这并不妨碍它今天成为一座具有典型瑶族特色的古镇。
古镇的西北山脚下有一座瑶族人民供奉其先祖的盘王庙,站在盘王庙山门前的台阶上,回首眺望,整个三江镇尽收眼底。
在群山的簇拥下,它就是一个倍受呵护的宠儿,听当地人说,这里没有飓风,也难有骤雨,更不用说冰雹雪灾了。南方的烈日也似乎不能奈何于它,因为就算被炎炎烈日炙晒一个白天,可是一旦太阳下去,习习凉风就会拂过每一寸土地,带走炎热,留下一片清凉,所以这里气候温润、树绿花红,四季如春,是南方一个难得的宜居之地。她也许算不得一个雍容华贵的大家闺秀,但绝对是一个群山蕴育着的小家碧玉,温润而不失千娇百媚。
当然这不是“百里瑶山”唯一的杰作,群山总是有意无意的在某个角落圈出这样一块肥沃的宝地,等待勇敢而又勤劳的人民来开垦,来繁衍生息,来开枝散叶。所以每一个排瑶住居的村落、乡镇就是一个个或大或小的“三江镇”,这就是大山之德,以它的厚重和博大,收养了这样的一批颠簸得太久的生灵。
我们今天无法确切的知道,好像也无需确切的知道,当年瑶族的先辈怎样斩荆披棘,历经千辛万险,跋涉九州,最终选择了“百里瑶山”定居,以及后来的瑶民又如何分成八排瑶和过山瑶,遍布于连南这一带的郁郁群山里;甚至作为一个贸然闯进这一片神奇的土地的不速之客来说,我也无法知道,当年的瑶王是否曾定居住于三江镇,还是有其他的瑶王领地。但是我可以确定的是,当年决定定居于“百里瑶山”的瑶族先人,确实为了他们奔波流离的子民开辟了一处世外桃源,一处福地。
尽管我知道这里也曾经有过惨烈的战争,尤其是三江古镇和寨岗古镇,在遥远的柔肉强食的民族发展史里,是淳朴的瑶民不堪回首之地。但是勇敢、勤劳而又善良的瑶民,还是还是用大山般博大的胸怀,接纳了入侵者的后人。多年以来,瑶、汉两个民族,在这块肥沃的土地上共同依靠大山的恩赐而繁衍生息,并且世代相传,如今已是手足情深的一家人,一起建设着连南,美化着三江。
所以我相信,在多变的民族发展史里,瑶族没有像某些迁徙的民族那样最终销声匿迹,没有被消亡,也没有被同化。能够经历历史的变迁,最终保有自己的特色,香火相乘,应该得益于那一位最先定居于此的智者,得益于这一带群山的呵护。所以,今天的瑶民一直铭记着先人的恩德和智慧,在很多的瑶族仪式里,都穿插着“过九州”的节目。
“百里瑶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呵护着他们,帮助他们抵御外族的入侵;“百里瑶山”更是一处丰富的宝藏,养育着他们,恩惠他们住居和饮食,给予他们得以繁衍生息的丰富的物产。
“百里瑶山”演化出的自然风光,山水景色无疑是绚丽多姿的,翻开《连南县志》记载着民国初年的文人杨之泉,点出的三江八景:鹿鸣秋高,伏兔春荫,花径瑶归,桂井残红,合望夕照,严谭印月,石泉夜渡,仙楼晚眺。据说每一处景点都有自己的特色,形态各异,当然都是山的恩赐。
我们今天不能一一走访,但是我想瑶族的民众一定都他们的脚丈量过,用他们的眼目侧过,用他们的心欣赏过。文人陈残云有一句诗写道:“觅景无需到桂林”,是呀,连绵百余里的崇山峻岭,千姿百态的峰峦耸立其中,若加些许云霓,就是一幅“锦绣瑶山”的山水风景画,随处可听到的瑶歌恰是一抹灵动的音符,徜徉其中,就想到了辛弃疾的词句“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看我应如是”,在群山所护卫的芸芸众生中,每一个“我”只是沧海一粟,又是独特的存在。
“百里瑶山”蕴育的资源也是得天独厚,这里物产丰富。宜人的生态环境,使之素有“绿色宝库”之称,蚕丝、油茶、无核柠檬等物产不仅恩惠着一代一代的瑶人,也随着连南的发展而惠于连南以外的人。丰富的水力和矿藏资源正为连南走向现代化提供了有力保证,成为连南瑶汉同胞的美好愿景。其实,瑶族的祖先也许在迁徙的途中,就没有放弃过美好的愿景,所以瑶族有这样的民谚:瑶族是一群会说话就会唱歌、会走路就会跳舞的民族。他们用歌舞表达着对祖先神灵的敬畏,对郁郁群山的感恩,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歌颂。
突然就想起孔子说过的:“智者乐水,仁者乐山”,那么当年历经千辛万险,最终带领瑶族先人定居于此的头领,更应该是一位仁者。
如果我们今天过分追究,是因为瑶族先人的宅心仁厚,所以选择了“百里瑶山”;还是“百里瑶山”厚重博大,影响着瑶族先人,都未免无聊。也许,百万年前,大自然用怎样的大手笔,在南疆轻轻的一划,就留下如此多样的山体:一撮小的县城三山环卫,东南面一座一座山峰傲拔挺立,直插云霄,是万马奔腾的领跑者;西北面群山连绵起伏,彼此前连,是抵风挡雨的天然屏障;而两种如此迥异的山体却能在北面自然的过渡,不留痕迹,不显雕琢。自然的鬼斧神工,小小的人类当然难以琢磨,不是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会发笑。
但是,自然也是的寂寞,它需要欣赏,它需要理解,也许亿万年来它就在等待这些吧。你看它变化万千,时而烟雾缭绕,时而混沌苍茫,当然更多的是青翠欲滴。我想它的每一种变化,都是一种暗示,也都是一种表白。它等到了芸芸众生,又等来了文人墨客,还要等待大手笔的建设者。
所以,我宁愿相信,盘王的勇敢和睿智,是因为大山的启发;而群山又因为瑶民的勇敢和睿智得以彰显。
这就够了,山以物惠民,人以智显山;山以德化民,民以仁馈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