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密到罗布泊铁路的开通,突然牵动了我去罗布泊望一望的心思,但可惜的是,目下开通的只是货运业务,客运还得等待一些时候。经多方打听,说有一条省道可以去罗布泊,这让我又生出一些热血沸腾的感觉。开始做去罗布泊探游的文案准备。
据新疆哈密和若羌县的地方史志和其它文史资料记载,罗布泊蒙古语意为“多水汇入之湖”,方圆10万多平方公里,是新疆塔里木盆地地势最低的区域,海拔只有780米。曾经创造了西部灿烂文明的敦煌、哈密、鄯善、吐鲁番、库尔勒、若羌都处于罗布泊周边地区。
公元330年以前,发源于天山、昆仑山、阿尔金山、祁连山的多条河流流入罗布泊,使这方土地水波浩淼,湖光柔美,植被丰硕。那时罗布泊人过着下湖捕鱼、出湖打猎的衣食无忧的生活,在这方土地上谱写下了惊艳世界的米兰文明、楼兰文明。罗布泊西北侧的楼兰古城就是著名的“丝绸之路”要冲,而今以断壁残垣的形式向世人展示着曾有的繁华。
有史记载的几个测量数据很费思量,1921年罗布泊湖水还有5000多平方公里,1942年为3000平方公里,1962年为660平方公里,1972年仅剩450平方公里的罗布泊因为塔里木河的彻底断流而干枯,从此这里成为生命禁区,死亡之海。
做完了这些文史资料的记录,开始琢磨何时能去罗布泊一望。到了哈密,便开始跟好友卢君说明我的意图,终于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周末成就了我的罗布泊之行。
驾着我的“小白”——-雪佛兰赛欧,出哈密市区,穿回城乡到南湖乡地界,这里已是哈密绿洲的边沿地带。告别南湖不到十公里,茫茫的戈壁中想看到一丝有生命的绿色植物那是很难的事情,或许那些藏在山梁或者丘陵之后的干枯的河谷中会有一些顽强的生命还在挣扎,但沿着235省道前行时能看到的只是丘陵、戈壁、沙漠。此时此刻,我开始理解生命禁区的真实含义。
生命禁区中虽然看不见绿色的植被,但只要有路,就自然会有人类的活动。前行的路上,时不时会遇见驶往哈密绿洲的大小车辆,也有同方向驶往罗布泊的大小车辆一超而过,急匆匆地向罗布泊方向驶去。沿途的路旁还停了几部车辆,卢君告诉我,那些车可能是来戈壁滩拣石头的车辆,戈壁滩虽然贫瘠,但却有很多具有观赏价值的石头,吸引了那些奇石收藏者经常光顾。
一边观赏着生命禁区的荒凉,一边感怀前行。235省道虽然是柏油马路,但由于矿山上拉矿石的车辆的肆意超载,卷走了路面上的沥青路面,到处坑坑洼洼,一些桥梁上的钢筋都露了出来,可桥梁还在承载着负重,方便人们来来往往,因此上我只能很谨慎地驾驶车辆,从日挂中天到日落西边,才走到一个有着明显的“179”里程碑的地方,看见一辆停驶的红色车辆,车上的维吾尔族乘载者正在用餐。我于是停车,询问前方的路况。
维族兄弟问我:“你们是干什么的,捡石头来的吗?”
我回道,我们只是来体会体会罗布泊的荒凉。然后又问他:“离真正意义上的罗布泊还有多远?”
维族兄弟很认真地看了看我们说:“远着呢,还有几百公里。你们带备用油了吗?”我如实说没带。
维族兄弟一脸真诚地责备我:“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往回返吧,这地方你们也敢来?荒无人烟,车抛了锚怎么办?”
我看着卢君想想也是,出发时光有一腔激情,却没有考虑其它因素,这真是一个致命的疏忽。但又不死心,复问:“这里是罗布泊吗?”维族兄弟回道:“你们已经进入罗布泊100多公里了,还问是不是罗布泊?再不能往前走了,会有危险的!”
维族兄弟的认真让我彻底卸掉了继续前行的信心,于是拉上好友卢君登上一处高高的丘陵,带着一种莫名的遗憾向罗布泊做告别式的瞭望。
夕阳映照下的罗布泊,丘陵密布,沟壑相连,可惜却是一片死一样的荒芜,死一样的沉寂。即使人们在这里新开发的煤矿、铜矿、钾盐况,虽带来了人类活动的踪迹,但只能告诉这片土地的富饶,却掩不去这片土地的沉寂。但事实告诉我们,面前这方曾经生机盎然的土地,而今却因为远离了水而走向死亡,告别辉煌,独留凄凉。到底是人类的过度活动还是大自然的气候变化导致了这方土地的沉睡,我们无从知道,但人类如果想让这方土地重新恢复生机,恐怕那些再高级的科技手段也无能为力。
罗布泊,一片死亡了的土地,给人们展示的是最有警示性的教训。
返回途中,我与卢君无意中探讨起哈密绿洲上发生的一些事。由于水资源的缺乏,一些村庄的土地得不到灌溉,政府只能以补贴的方式动员农民种一季歇一季,可谁又能说清楚这种割肉补饥的方式能够延续多久?
无独有偶,前几天与几个朋友探讨土地荒芜的问题时,农民出身的我很痛心地表达了对土地以各种方式流失的担忧,有一个朋友说:“你一介草民,尽想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现在高科技如此发达,还让你吃不饱肚子咋的?”我虽然找不出更多的理由和这位朋友辩解,但我想再高端的技术,绝对用空气做不出能填饱肚子的馒头稀饭,因此心中的思索仍没有停歇。
土地是人类赖以生存的不可再生资源,人即使贵为总统或富家百亿千亿,归终离不开两个馒头和一碗热粥。一方土地能够承载多少个需要填饱肚子的子民,绝对不是一个无限放大的数据,而应该是一个极为有限的控制量。可在这个为了把数据放大而极尽狂热的时代,谁会给自己头上浇一盆凉水然后坐下来思考一个农民儿子考虑的问题呢?古人云:“今之于古也,犹古之于后世;今之于后世,亦犹今之于古也。”不知我们这些整天忙碌于创造美好生活的大人们,会给我们的子孙后代留下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摸黑回到住所,可久久不能忘怀的是这次罗布泊的瞭望之旅。
(2012年12月16日新疆哈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