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多了历史盛极则衰、合久必分,听惯了商场尔虞我诈、翻云覆雨,许多年前,因了家庭的变故也见证了亲情的疏远和离散,在很小的时候,就感觉人与人之间缺乏真正的信任和依托,似乎再没有什么是真情实感。虽然也曾试着对人坦露心迹、掏心掏肺,当最终被伤得遍体鳞伤、无地自容时,我开始学着像别人一般插科打诨,慢慢习惯了职业式的礼貌和逢迎,也麻木于商务式的客套和疏离,并不刻意结交,也不特别回避,只是用淡漠武装,用距离设防,做好本份,保持中立。落在别人眼里,是淡泊、清高,难以企及。
然而,人生的际遇,总有些点滴的温情让人感动,只一瞬间就卸下了强硬的伪装,猝不及防拨动了敏感的神经,击中了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从此在心里刻下了烙印。
幼年时,与小朋友玩游戏而遗忘了年幼的弟弟,焦头烂额之际,是幼儿园的同学帮我找到了他,并告诉我,弟弟曾经带她来过这个地方。从此有了好吃的总不忘留一份给她,甚至在十余年后再见,就脱口叫出她的名字,即使当我说出自己是她幼儿园的同学而引来旁人大笑也不在意。
少年时,由于骑自行车骑得太快,为避让旁岔而出的行人,我在大街上摔了个大跟头,车子压在腿上半天起不了身,是路边卖肉的大叔跑过来扶起我到旁边休息。从此,每逢家里买菜,最反感腥臊味的我必抢着跑到那位大叔的小摊上购买,不算肉质是肥是瘦。
刚参加工作那会,加班到很晚,是主任骑着摩托车跟在我的自行车后面帮我照明,送我回家。虽然跟在慢吞吞的自行车后面骑摩托很吃力,虽然她家和我家是完全相反的方向,虽然已经很晚了,家里还有小孩需要照顾,她都坚持一路把我送到家门口,才调转车头回家。
十年前,有次因晚起床没来得及吃早餐就去上班,到隔壁部室联系工作时,看到一位新同事泡牛奶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餐,新同事毫不迟疑把牛奶放我手里:“这杯牛奶你喝吧,我刚才吃过面包了!”事后,我时常调侃我们是因一杯牛奶结缘的姐妹,只是后来她调离了,时间一长就疏远了联系。
早几年,因为工作不顺,曾在空间心情里发了几句牢骚,一位并不时常联系的长者,居然特意打电话来询问、开解,直到让我破涕为笑,同时,还有很多不知名的网友在邮箱里发来安慰贺卡。回想着有这些无声关怀自己的人,遇到一点小挫折又算得了什么,突然觉得自己幼稚可笑得竟像个耍赖的小朋友讨糖吃一般。
还有一次,因突然接到紧急工作任务需要赶往市区,一时没找到车,领导知道后主动找到我说:“让司机载你去,办好了事再回来!”心里想到,虽是工作需要,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主动牺牲掉自己的方便而予人方便的,只感觉寒冬的天气,心里也是温暖如春。
今年端午节,家中唯一一个会包粽子的人——妈妈去外省弟弟处度假去了。临过节那天,竟有细心的朋友从市区捎来了几十个傅太鲜肉粽给我,让我们过上了一个大快朵颐的圆满端午。我一时惊愕愣了神,除了“谢谢”再说不出旁的话来。
一个月前,我正出差在外,一清早接到了家人发来的祝福短信,才想起是自己的生日,晚上我一个人在宾馆上网,同行出差的诸多同事竟买了蛋糕来为我庆祝,惊慌失措中有暖暖的感动在流淌,鼻子酸酸的,就差泪水泛滥了。
……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也许于他人而言,只是举手之功,但对于我来说,却是撼心之矢。本是毫无亲缘的人,虽有幸走到一起,却不一定有太多的交集,常常因了那些微小的感动而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感动来得突如其来,让人一时无措,像悬在半空中,没有落点,也无以回报,唯有那种擎满了感恩的柔软感觉,始终温吞地烘暖着易感的心。
有人说过: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只看到烟。其实,在淡薄和孤傲的背后,我也曾有过艳羡和期望,当看到别人三三两两地尽情畅谈时,谁愿孤影自怜、茕茕孓立?那些微小的感动让我知道,人与人之间,纵然会有许多残酷的利益之争,唯有多一些温情和关爱,才能不让冷漠和孤立进一步攻城略池,何不就着这“微感动”的余热,将这份温情传递下去呢?(贺丽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