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制衣厂的故事

作者施泽会

这是几年前的故事了。我把它讲给大家听，希望读者朋友能够喜欢。并且从中能得到一些启示。

当然我不是制衣厂的工人，我是这个制衣厂厨房的主管。这个制衣厂是刚修不久的新厂房。从大门走进去，就是两栋厂房，笔直的厂区通道，仿佛八层楼的厂房把人压得透不过气来。后面是宿舍和厨房。厨房是在底楼，没有厨具和炉灶。后来总公司专门来重新安装的。新灶，新餐具，什么都是新的。给我的感觉就是，要让厨房做出新花样，让制衣厂的员工能够吃得饱，吃得好。我们公司的老总说，你给好好做，要是你给做砸了，你自己的工资就没有指望了。

当然，干厨房工作这么多年了，什么都见过，什么都经历过，仿佛经过了二万千里长征，还怕你的小溪小河，坡坡坎坎。这样想当然就大错特错了。错在自己对形势估计不足，错在自己对新的事物判断不准。

每一天，都是厂里的后勤主管向我报告第二天的就餐人数。我就按照人数开菜单，向公司的分部申请购买蔬菜和其他食品。每一个星期的菜单当然不相同。比如：这个星期，你的菜单开了“红烧茄子”，下个星期的菜单里就不能出现“红烧茄子”。这个星期开了“蚂蚁上树”，下个星期菜单里就不能出现“蚂蚁上树”。这是厂里的规定，开完全不重复的菜单，就有点考脑壳了。

为了开好菜单，我绞尽脑人。厨房自己的员工说，老大，怕个球，重复就重复，他们不让我们就做就算球了，老子还不想给他龟儿子做呢，你看那个老总，背后都是小蜜。龟儿子，不知道吃了什么药，这个菜不好吃，那个菜不好吃，要啥子菜才好吃？一天的生活费才七块钱，七块钱能吃什么？在当时七块钱一天生活费算得上中等水平。

说归说，工作还是要认真干。我吩咐厨师按照厂里审批的菜单执行。早餐是稀饭，馒头，包子，面条，花卷，油条，豆浆等，中餐是三菜一汤，两个素菜一个荤菜。晚餐也是三菜一汤，两个素菜一个荤菜。写字楼的文员主管总经理，厨房还得送餐。

厨房工作别看是轻松的工作，实际上是很繁重的工作。哪个地方有点没有做好，就是你厨房的问题。比如汤里面发现一只蚊子，就有人投诉到厂里老总那里了。老总就会马上派人来厨房，开始给你上政治课。后勤主管说，你们的工作是怎么开展的？你的汤里居然有一只蚊子，蚊子能吃吗？吃了我们的员工身体能不生病吗？你们的工作做仔细点，厨房卫生搞干净点，尤其是热天来了，剩饭剩菜不能拿来员工吃，知道吗？吃出问题了，你们赔得起吗？我们的员工是花钱从东莞那边招过来的，大家都是看这里环境好才来的，知道吗？

我说，你听谁说的，我把剩菜剩饭拿来员工吃，毛主席说过，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你不要在这里信口开河，乱说一通。我们做的饭菜是新鲜的，卫生的，质量上乘的。希望你在老总面前也多宣传宣传我们的好处，不要说些无中生有的事情。

后勤主管走了。厨房的员工说，老大，你说得很对，就是不要让他们压倒我们。我们在厨房工作的人难道不是人吗，难道他们就高人一等？话说回来，我是当兵出身的人，性格直来直去，根本在社会上行不通。

制衣厂的老总实际上只是一个负责人，真正的老总是意大利总公司的老总，我是没有见过的。这个负责人是老总的亲戚，由他一个人说了算，很圆滑的那种。当面不表态，等事情过了再给你算账。

我们分部的菜车每天早上六点钟就把菜送来了。老鲁在厨房里做早餐，是轮流做早餐。老鲁说，老大，菜来了，叫员工下菜。我说马上下来。只见鼓风机的响声咣咣咣的响，仿佛是几头黄牛在叫。我说，你看看鼓风机怎么这么响呀，是不是被烧坏了？昨天就是好的。老鲁说，没有打油了。

厂里的员工听到响声也睡不着了。有的在骂，你们厨房要不要人睡觉呀？吵死人了。哎呀，不知道你们怎么搞的这么大的响声？我说，兄弟，鼓风机里面缺油，克服一下，我马上叫师傅来修理。师傅上午来看了一下，说是鼓风机里面的轴承坏了，需要更换。我说那就换吧。把轴承换了，叫声就没有了。这个很奇怪吧，隔行如隔山呀！

我在厨房里挥刀切猪肉，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卫门说，老大，后勤主管让你到门卫室去一下。我问啥子事情？他说，你去了就知道了。我就跟着去了。把我吓了一大跳，我以为是啥子大事情哟。格老子，是早上送菜的车在出大门检查时在监控里发现了拿厂里一小包水泥。实际上他们认为是我们安装炉灶没有用完的水泥，没有想到，他们拿到了厂里的一小包水泥。怎么办？罚款。厂里负责人还说要把我们公司的老总叫过来，把问题说清楚，不然就送公安局处理，按偷窃工厂的财物论处。

我说，事情没有那么夸张吧，你说能值多少钱？我自己掏钱赔偿。这个负责人说，你说得这么简单，这种性质恶劣，要是我们厂里的服装被你们的车子装了一大车开走了，那我们的损失谁来承担？我知道这个负责人可能是专门找问题的，不让我们做厨房才是真的。我在心里这么想。我私下问了门卫，他们也是保安公司的，他们说，你们做得再好可能都做不长久，据说他没有得到油水，他是不干的，况且这个负责人还喜欢按摩，喜欢女人，不知道你们公司老总请他去没有。我说上面的工作我是不知道的，我也不方便过问。

我在这个制衣厂做了一年半的厨房主管，经历过各种刁难，在一个服装表演大赛的晚上，我们就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等待着公司的车子来装那些餐具和食物，准备打道回府。

T台上的服装模特在走着猫步，显示了无比性感的身体，那些各种各样的服装，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靓丽，更加鲜艳夺目。摄像机对着一个模特的胸脯，大腿，身段，屁股，服饰，闪烁着妩媚的灯光，口哨声，掌声，喝彩声，在这里此起彼伏。

据门卫说，意大利总公司的老总来了，他来挑选在意大利参加国际时装大赛的样品，这里是初选。我不认识意大利总公司的老总。门卫说，老总一年最多只来一到两次。就是国际时装表演来选样品来一次，春节前来一次。老总也是中国人，在意大利生活了很多年了，在意大利开了很多家服装公司，中山市也有一家，深圳就是他的唯一的一家服装厂。

我不甘心，我们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我走之前写了一封信给后勤主管，我叫他帮忙交到他们意大利老总手里。实际上我是写着玩的，我写了真实的情况，我们的确做得不错，可以在员工当中去展开调查，我们的饭菜色香味形都俱全。我们希望能继续为贵公司服务。

巧妙的是，后勤主管真的把那封信交到了老总手里，老总看了很激动，说这样的饮食服务公司是值得信赖的，我们被他挽留了下来。他把这个负责人调离了服装厂，调来他自己的助理来管理。我们就有了出头之日了。

我们把东西又搬回了厨房和宿舍，厨房的员工在心里高兴地说，老大，你那封信究竟写了些什么？说给我们听听，我说这个是一个秘密，就不便透露给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