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农历七月十五,接到母亲告知,舅父一家要从淮南回来祭祖。她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也回来吧,好些年没有跟他们见面了,也好一起去祭拜一向疼爱你的姥姥。我就请了假,买了票,从坐上车就一直眯着,四个小时的车程使我有所畏惧,我一向不喜欢坐车。在城里转了近一个小时才出城,过了收费站,空气中弥漫的气息使我清醒起来,远远望去,一块块方正的稻田如绿波般随风摇摆,沟堑边上的杨树也被吹得“哗哗”地弯向一侧。阳光洒在上面也可以被反射,是难以看清叶的。我很久没有触碰到这些绿色的生命了,每次回来都匆匆地,想好的很多事都没有得偿所愿,于是,我从包中掏出笔和纸记下这次回程之旅。
车子飞快地行驶过空路,涵洞,桥梁。一路上的景致也随着我的在意而变得有所不同,我满心感动这些生命的顽强和执着,春夏秋冬,四季轮回,有多少生命在消逝,在重生?每个人都要经历这一切,从年幼到老去的时光里体味着生命的真谛,会有几多的伤感和恐惧?人总要变得坚强起来。我提醒自己找寻儿时的画册和弹珠,跟叔伯、兄弟聊聊,使我归真在他们的世界里,找寻自己心灵的归属,时间久了,我怕走丢了……
我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让思绪穿越时光回到那个有些陌生的空域,那模糊的、慈祥的面庞,枯瘦的身躯已经离我们而去十七八载了。我已从那个穿着如围裙般上衣,坐着小又矮的板凳,趴在稍高方凳上喝着稀饭就着咸菜的小孩长成一个高大的男子汉了,姥姥的期盼今天成真了,我要去敬上我的感恩之情,让她安然长眠……
待我睁开眼睛,车子已驶进古县之内,突入视野的是长堰,长堰!我听母亲说,要修公路,土方不够,是从长堰上运过去的。没想到它还在,它的十里身躯笔直的被从中间砍断,丢了伸向运河的一侧,它还在,我很庆幸!它是我儿时去往姥姥家的必经之路,每每从家到了接近长堰的地方,我就知道快要到姥姥家了,从家到长堰的路是记不得的。九十年代初,为了灌溉农田,从运河边上开了一个口子把河水引进去,就将开出的土方沿河而垒,水至深处,就垒出了十里长堰。在他的西侧是河流,东侧是农田,在斜阳落日的映照下,它宛如一座小山。那时要行将近半个小时,在我回想这些时,车子已使到公路桥上,它斜着的身躯也渐行渐远了……
见到了阔别已久的舅父一家,满心欢喜,奉茶点烟。舅父也明显的苍老了,我们边吃边聊,多是我小时候调皮的事,也聊到现在的工作。他告诫我要注意身体,不要向其他年轻人一样经常熬夜,我点头应是。然后他又把话题转到家乡的变化上来了,我们说到长堰,他讲到那时候长堰的形成:政府为了总产农作物,决策将运河之水引入,就出来河道改造工程。他还参加了,每天挖、拉、倒,大家忙的不亦乐乎,待到工程结束,他们也没有想到会挖出这么多土,只是觉得挖的越深,引的水量就越大,引的距离就越长,惠及的农田面积就越大。
最后他们又在长堰的两旁植上了杨树和柳树,第二年开春,各种草就疯长起来,甚至要将瘦小的树苗缠住,直接影响了树的正常生长。他们又被安排去除草,除完草之后,又把地分块种上了农作物,有了这些,大家除草的兴致就更高了。农民是不会让杂草在自己的庄稼地里横行的!于是,长堰有了另一番景象,各种蔬菜瓜果棚架起来了,各种蜜蜂,蝴蝶,飞鸟也来了,这里是乐园,奏响了美好的生命乐章!
我最后一次走在这长堰上是在冬天,那年姥姥在近年关时去世,我和父母往返奔走在这长堰上,下了雪,车子骑不了,只能步行,深一脚浅一脚的积雪被我们踩平之后,过了一夜就全被盖住了,又是崭新的路,不知深浅……
送完姥姥之后,我们就不去姥姥家了,姥爷早逝,那时候我还没记事,所以记不起姥爷的模样,但是记得姥姥的,从小我就在姥姥家生活,那时候妹妹调皮,像个男孩子,母亲带不过来,就把老实的我送到姥姥家和表姐们一起喂养。我想是在那以后,我就和长堰失去了联系,很久不再提起,但是它依然在我的内心深处活着,有一天我想起它,又像久别重逢的老友,我在这头,姥姥家在那头,它是纽带,牵绊着两世的祈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