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卡美发

沙玫

一场透雨几乎洗尽了燥热的暑气，八月二十七日，天空格外的明朗，地面格外的青翠，初升的太阳尚未吻去青纱帐的水珠，田地里的积水还盈盈可见，无法进入田间劳作的村民得了个闲暇，三三两两搭伙做伴，到几里外的郑章赶集。今天正好是星期六，一些十多岁的孩子也加入进来，他们放弃坐父母骑的电动自行车，呼朋引伴，边走边唱边欣赏路边自然风光，使得有些幽僻的乡间公路多了几分热闹。

因为冀中平原村村都通了公路，昨晚的降雨无力阻挡人们出行的脚步，太阳还不算高，小商贩们就早已等候在集市了，他们摆开摊位，热情地招呼过往的人来看自己的商品。

走进街市不久，我便被一个戴着便携式扩音器的年轻女子吸引。她的身边放着一个高一米五左右的塑料人体模特，模特上饰有柔顺亮泽的金黄色头发。模特旁边有个小型影碟机，屏幕上正不断地展示着盘头发的各种技巧，影碟机前摆放着两种类型但颜色各异的发卡，摊位招牌上写着“香港迷你珠宝”字样。女子正声调柔美地向路人讲述着怎样盘出形态各异的发型，并且边讲解边动作麻利地在模特头上演示。女子三秒两秒的工夫就能用她卖的那种发卡在模特头上盘出一个发型：时而高贵典雅，时而灵动飘逸，时而庄重肃整，时而活泼俏皮……直看得我眼花缭乱，赞叹不已。我抑制不住心中对美的向往，掏出准备买菜的钱，买下了两个发卡，每个十五元，摊主赠送一个发型讲解影像光盘，里边存有一百六十种发型录像。

这是我渴望已久的，我的长发在炎热的夏天实在是该盘起来，只是我太笨，不会盘出好看的发型，有了这么几近神奇魔幻的发卡，我也许就能加入美的行列了吧。到了不惑之年的我，反而越发注重起自己的梳妆打扮来。

“大姐，我给你盘几个发型，让周围的人看看效果怎样？”，卖发卡的女子很聪明，提出亲自盘我的头发给众人看，我也想知道我用了这发卡到底有多大改变，于是答应了她的请求。这下可不要紧，我顿时成了围观对象，男女老少把我围了个水泄不通，我的面子有些挂不住，这时若推辞就显得有些小气，索性由她去盘发。也就两分多钟的工夫，她就已在我的长发上盘过了十来种发型。可能效果不错吧，周围的人早已把钱从包中取出，攥在手中，准备尽快买到自己心仪的发卡，唯恐量少了失去机会。还没等我从人群中挤出去，卖发卡的女子便早已应接不暇——

几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身材瘦小，占了灵活机动的优势，挤在最前边，买到了自己心爱的粉红色发卡；一个也许在恋爱中的青春美少女买了一个桃红色的发卡，可能还不尽意，踮起脚尖回头喊挤在外围的帅哥再递过三十元钱买两个；几个中年妇女因没挤到前边互相抱怨。这时我才突然发现，我们这个世纪的农村中年妇女，大多数已不再是齐耳短发，而是梳着辫子，并且头发大都是染烫过的。虽然她们不太会使用护发素、啫喱水等，不能像城里人那样把头发打理得光洁亮泽，她们的发型和气质也不大协调，但这种梳妆绝对能昭示她们与时俱进的生活理想。

两三个稍微有点发福的中年男子也挤在妇女们中间，几个妇女大声笑闹着推搡他们：“去！去！去！你们大老爷们儿往这儿凑什么热闹？”

“谁说盘头是你们女人的专利？我们也盘……”新世纪的农村汉子不再是土包子，在知识化、信息化的时代，在电视、电脑、手机等全覆盖的冀中药都——安国市，村民们耳濡目染也能拽点儿新闻热词儿。说话的中年男子，发型依旧是传统的寸头，他们挤在这里，很显然是为了妻子或女儿。我心中一下子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竟然瞬间泪光莹莹——在经济大潮席卷全球的新世纪，在社会关系、家庭关系错综的背景中，在这方辽阔的土地上，农村汉子依然是激情满怀，农家小院依然是爱心满门！

美的心理、美的生活理想世世代代无穷已，卖发卡的女子，分析透了淳朴勤劳的新时代村民的心理，抓住了商机，乘着国家家电下乡政策的东风，把美的文化、美的精神，及时播撒到村头巷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