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新圣女公墓是个自费景点,每人150元人民币,按旅游团最后下发的“出团通知书”上的旅游日程,这个景点是编排在最后一天的最后一个,而我们团到莫斯科的第一天便告诉我们去了红场之后就去新圣女公墓,好端端排在最后的“压轴戏”一下子移到了前面。将排定的计划随便改动前移,后面轮空了,导游决不会让大家安静歇息,他的用意昭然若揭,还不是逼着我们去逛店、购物、替俄罗斯做贡献、给导游增加自己的收入?对这种不经协商擅自改动景点的做法,我心里有些不快。既然旅友们都默认了,我也只得硬着头皮跟去。
莫斯科时雨时晴,下雨了,雨也密,风也骤,气温也降得快,把带去的衣服都穿上了,人还觉得冷,但一忽儿天又放晴了,便红日高照,热气腾腾,刚穿上的衣服又要脱了,直脱到只剩一袭汗衫,还赚热……能在这样一个忽晴忽雨、忽阴忽阳、忽冷忽热、忽死忽活的阴晴不定的天气逛墓地,也算是蛮应景蛮适时了。
一脚跨进新圣女公墓,与其说是踏进墓地,不如说是走进了一座古木参天的森林公园,给人迎面送来的是一股透人心肺的清凉之气,抬头仰望,觉得这清凉之气应该来自墓地茂密高大的林木——公墓里面的小气候与墓地之外的燥热与嘈杂,俨然是两个世界。
新圣女公墓,除了清凉,似乎还有着那么一种神奇的魔力——一天天吸引大批大批的俄罗斯人和成千上万的外国游客到这里来朝拜,在21世纪的今天,来这里朝拜者更是络绎不绝——人们似乎只要在这里停留片刻,那些紧缩的心灵就会得到舒展和放松,平淡无奇的生活又会重新燃起希望的烛光。在世人心中,新圣女公墓已经不是告别生命的地方,而是重新解读生命、净化灵魂的圣地。
而中国游客又格外的喜欢进这个新圣女公墓,因为他们都想进去看看死在苏联又葬在此地的王明夫妇,看看写《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奥斯特洛夫斯基,看看被世俗判作“半白半黑”的赫鲁晓夫,看看全力提拔普京的叶利钦(一墙之隔还有一个展示俄罗斯历史文化遗产的“新圣女修道院”,却谁都不想去,谁都不想去关心彼得大帝和索非亚公主他们的血雨腥风)……
面对这么一块净化灵魂的圣地,我怀着一种探秘的冲动。对导游的每一句解说都不肯轻易放过,对墓地的每一块墓碑都细细地观察,串前趋后选择最佳角度摄下最理想的图片:公墓里每一座墓碑雕塑都是一件各具特色价值连城的艺术精品。导游说,每一座墓碑雕塑的设计,都出自俄罗斯最有名的雕塑家之手。摹的主人在生前或者他们的家属在名人死后,都会找到他们自己最中意的雕塑家,经过艺术家的精心构思,将墓主的性格身份、一生业绩与墓碑雕塑巧妙结合,最后雕刻出一尊最能体现名人历史价值的艺术品,使得公墓里每个死去的人都能通过自己独特的墓碑,向世人讲述他们不同的生命故事。导游说,新圣女公墓绝对又是一个巨大的露天雕塑艺术园,是整个俄罗斯雕塑艺术发展的一个缩影。这座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新圣女公墓,饱含着浓厚的俄罗斯文化。公墓里的每一墓碑雕塑,无不让每一个前来朝拜的各国游人给予无尽的惊叹与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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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作者奥斯特洛夫斯基临终前的一刻,被雕塑家永远地定格在了墓碑的石板上。他的一只手放在书稿上,饱受疾病折磨的身体微微抬起,眼睛凝视着远方,墓碑下面还雕刻着伴随了他大半生的军帽和马刀。
坦克炮的设计师拉夫里洛维奇设计的穿甲炮弹,可以穿透100厘米厚的钢板。雕塑家就将他的墓碑设计成,有着三个弹孔的一块厚度为100厘米的弯曲钢板的形状,形象地告诉后人,这位武器专家研制的炮弹,威力是多么的巨大。
苏联著名的男高音歌唱家索比诺夫去世后,女雕刻家薇拉·伊格娜吉耶芙娜·穆希娜给他墓碑的设计:一只垂死的天鹅。
世界著名的米格战斗机设计者米高扬的墓碑设计得非常简洁,一架插入云霄的米格战斗机清楚地反映了米高扬毕生的理想和追求。
墓碑上雕刻的河水顺着堤坝奔流而下,形象地反映了冈得洛夫为俄罗斯水电事业做出的突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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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推移,由一位位名人编织而成的一个个惊心动魄的俄罗斯故事,都汇聚到这个神奇的新圣女公墓。
俄罗斯著名作家果戈里等人,都是在1923年新圣女公墓变成名人墓时迁入的。就在果戈里的墓迁移到新圣女公墓时,人们打开果戈里的棺材后惊讶地发现,他的头骨居然不翼而飞,是什么人与果戈里有如此深仇大恨?他又为什么要偷走这位文学大师的头骨呢?后来发现,原来竟是著名戏剧家巴赫鲁申所为,他对果戈里崇拜至极,在果戈里的葬礼举行后不久,他买通了看守墓地的修士,将果戈里的头骨挖了出来,视为珍宝收藏在家中。当人们知道事实真相后,巴赫鲁申迫于压力,只得将头骨交了出来。但在果戈里的家人将他的头骨运往他生前最喜欢的意大利的途中,头骨再次神秘失踪。如今,埋在新圣女公墓的只是一个没有头骨的果戈里。
果戈里墓地的邻居,是19世纪末俄国伟大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契诃夫。契诃夫只比果戈里多活了一年,死于肺结核的他去世时只有44岁。幽默的契诃夫在生前总劝告人们要珍惜生活,要知足长乐。他曾经说过:“要是你的手指头扎了一根刺,那你应当高兴地说,挺好,多亏这根刺没扎在眼睛里。要是你挨了一顿棍子的打,那你就应该乐得蹦起来说,看我多有运气,人家总算没拿带刺的棒子打我。如果你心爱的人背叛了你,你应该就感到万分庆幸,庆幸她背叛的是你,而不是你的祖国。”这位文学大师,如今就埋葬在一个小尖顶屋子的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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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俄罗斯之前的“备课阅读”中,我早就注意到位于莫斯科河畔占地7。5公顷,埋葬着俄罗斯民族各个历史时期26000多个精英的尸骨的这一个神奇的新圣女公墓了,还专门抄录过其中30多座名人墓的特征,听说要去新圣女公墓,也便事先将那小本子放在摄影包里。
但当我一进墓地,看到入口处的那张“公墓分布图”,立即就傻眼了,这么多坟墓,咋找啊?当我拍下百来张墓碑的照片时,我又一次傻眼了,新圣女公墓由于茂密林木的遮掩阻隔,生生把我的视野局限在眼面前的一座或几座坟墓上,就这样拍,就是接连不断拍上十天半月,我也拍不能完?即使真的全拍下了,拿到家里,墓碑上全是俄文,鬼才分得清谁是谁呀!
新圣女公墓,是欧洲三大公墓之一。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6世纪,起先这里只是一块埋葬修士的普通墓地。由于环境幽雅和地理位置隐蔽,到19世纪,才渐渐成为俄罗斯知识分子和各界名流的最后归宿。20世纪30年代,原来安葬在教堂里的一些文化名人也都迁移到了这里,能进公墓成了无上的荣誉,新圣女公墓才真正成为名人公墓。要进入新圣女公墓,必须全民公决,不是有钱就能进的。到了今日,这里的土地已近饱和,再没有更多的地方可以埋葬新去世的名人。一些富有的俄罗斯新贵,也想通过捐助巨款,在新圣女公墓占有一穴之地,因而遭到了几乎全体国民的强烈反对,俄罗斯人决不允许金钱玷污这块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