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醒来时，看见坐在一边的妈妈正靠在爸爸的肩膀上啜泣。
　　我说，妈，你怎么了？
　　妈妈看我醒过来，终于冲我发了火。
　　她说，你说这孩子怎么老不让妈省心呢？！你从小惹事惹得街坊四邻都不安宁，妈一天到晚都得跟着你，你在前面犯错惹事，妈就在后面帮你道歉、赔礼。打了你，你心里不服，妈心里又痛，那些妈都不和你计较了。可是你这么大一个人就跟那大街上躺着，要是没有好心人，你让妈怎么办？！你让妈上哪去找一个和你一样喜欢犯事的女儿？你不为你自己想，你就不能为我们两个老人想想？你们说我们养你这么大了我们容易吗？说完，我妈哽咽了。
　　我看着妈，觉得她一下子苍老了。
　　我又看看爸，爸眼里噙满了泪水，脸上皱纹好像凭空冒出了好几条，以前我总觉 得我爸的皮肤挺光滑的，呵，当时特羡慕，一个大男人的怎么这么细皮嫩肉。
　　看着他们，我想哭，**在妈的肩上。
　　“妈，我是不是特别坏啊？！”我说。
　　妈沙哑地说，“是啊，你从小到大就坏出名的。”
　　“妈，你在诽谤我啊！听过那句话没？这有其母必有其女的。”
　　“又和妈贫嘴！”妈敲了我一脑袋，爸爸在旁边笑着。
　　我说，“妈，其实我不想死，真的，我不想离开你们。”在那一刻，我不再坚强。我要学会软弱。
　　妈流着泪说，“我女儿这么可爱，怎么会死，一定不会的。对不对，老公？！”
　　爸就在旁边一直点头，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嗯，我们可是模范家庭喔，少了谁都不行。”我看着爸爸微笑地略带心酸的说出这句话。我心里也跟着泛酸。
我抬起头，伸手拉住爸爸和***手，并将两手靠拢。
　
　“爸，虽然我妈这人有点暴力，有点那么不务正业，但是她在女儿眼里，其实是最可爱的。所以，我就把妈妈托付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一辈子，知道吗？！”
　　看到爸爸点了点头，我转向妈妈。
　　“妈，你不能看我爸老实就老欺负他，要时常关心关心他，他可不比我啊！你别还跟个小孩子似的长不大，知道吗？”
　　妈没有点头，只是抽出手很快地转身离开病房。
　　我知道，她不想让女儿看见她流泪，不想女儿也跟着她难过……
　　我开始差遣我爸出去看看我妈，别让她一个人在外面，怪孤单的。
　　爸说，那你一个人在屋里待着，别乱动，等我们回来，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爸放心地走了出去。
　　我从抽屉里面拿出笔和纸，开始写我的故事，写最后一封信。
后续
　　接到电话那一刻，他呆了。任电话从手中脱落。
　　他发了疯的哭，发了疯的叫，他宁愿自己真的疯了，至少疯了，就能让他去忘记丫头已经不在的事实……
　　当他不顾一切冲到病房门前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胆怯，害怕了。他甚至连多跨一步的勇气都没有了，他不相信，仅仅隔着一扇门的两个人已经阴阳相隔。而那个人，却是他最爱的丫头……
　　他对自己说，我不会相信的，我怎么可能相信，我怎么可以去相信？！我不该去相信，不可以……
　　我只要在门口喊一声，丫头，我来了。她一定会出来迎接我，并且还凶凶地拽我的领口骂我白痴，不会自己走进去，非劳她大驾出来迎接。到时我一定会告诉她，我希望以后我娶你当老婆后，每天下班都能看见你在门口迎接我这个老公。我想，她听到这句话，肯定会很开心，肯定会搂着我的脖子亲我的脸颊。到时我一定会给她一个长长的吻，我要一辈子都爱她。一辈子。
　　他在门口隔着门，面带微笑地说，丫头，我来了！咦？还不出来迎接我！
　　门开了，他努力让自己的微笑更甜蜜。
　　开门的却是伯母，她满脸泪水，她说，丫头走了。
　　他笑笑地问：“伯母，她去哪了？告诉我，我要去找她，我要带她回来，我要娶她……告诉我，好吗？我要去找她，她会迷路的，我要带她回来，我要告诉我，我有多爱她。”
　　伯母把门敞开，指着用床单盖在脸上的丫头说，她在那，她等你很久了。等你带她回家……
　　说完伯母已经泣不成声。
　　他看见了站在窗前的伯父，伯父的背影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没有看躺在床上的丫头，他只是走到伯父面前。
　　他开口了，“伯父，你告诉我好吗？丫头去哪里了……”
　　伯父缓缓地转过身，老泪纵横。
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递了封信给他，什么都没有讲。
　　然后走向门口扶着伯母的肩膀离开了病房……
　　他很着急，很害怕，“你们不要走，你们告诉我丫头去哪里了，好不好？我不可以放下丫头不管……不可以的，真的不可以啊……”他想追出去，可是却整个人无力地瘫在了地上……
　　他抬头，看见床上还有一个人。嗯，你们不告诉我，那我就去问她，她一定会告诉我丫头去哪里了！她一定会告诉我的。他没有力气站起来，一路上的狂奔消耗了不少体力，他太着急了，太想知道丫头去了哪里。然后，他是爬着过去的，任凭衣服被地上的灰尘弄脏。
　　他不顾一切地掀开了床单，突然，他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很苍白的一张脸，但是却是他这一辈子最爱也最想吻的一张脸。
　　“原来你在这里，真不乖喔！害我找了你那么久，你却偷偷躲在这里！”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冰冰的，很凉。
　　“你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怎么浑身都这么冷！”他摸她的脸，拉她的手，没有一处有温度。
　　“是不是不乖了，晚上不盖好被子？是不是感冒了没有吃药？我才离开你多久啊，你怎么就不懂得照顾自己了呢？”他亲吻着她的手。眼泪落了下来。
　　“回答我好吗？还在和我呕气吗？其实你误会了，那天那个她不是我女朋友，你怎么这么傻呢，我心里只有谁你难道还不知道吗？”他轻声地说着。
　　“你知道吗？那天你突然回来告诉我你在学校有男朋友，把戒指还给我那一刻，你知道我有多痛吗？我竟然在那傻傻地站了好久，告诉你个秘密喔，我还哭了呢！是不是觉得我很cool呢？！哈哈……”
“我一直想去找你，可是我每次走到你家门前，我都没有勇气进去，我怕看见你，我会忍不住哭，而你一定会更加不喜欢我，因为你不喜欢会哭的男生……”
　　“还有喔，我从来都不喝酒的，因为你不喜欢。可是那次以后，我天天在房间里面不出来，我告诉你，你不要生气，好吗？我一直在里面喝酒，整天不省人事，满脑子里都是你，都是你啊……”
　　“那天，是我表妹硬把我从房间拉出来，她还把我拉到镜子前，我才发现，这些天的我，的确颓废了很多，连胡渣都有了。我想，你一定很不喜欢这样的我，所以我赶紧清洗了一番……”
　　“我竟然看见你了……你蹲在那，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还戴了个小小的帽子，好可爱，你知道吗？我好几天没看见你了，我好开心……”
　　“可是我好心痛，你知道吗？我不知道我表妹会……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当时的冷血麻木，好吗？我……”
　　“丫头，你和我讲讲话，好不好？不要不理我……”他伤心欲绝地把头埋进了床单里。
　　等他抬起头那一刻，床单已经湿了一大块……
　　床上的人仍旧静静地，眼睛仍旧静静地闭着。　
“为什么你不回答我呢……你不是答应我一辈子都和我在一起吗……你曾说过要把我牢牢地拴住……丫头，其实，那个戒指是向你求婚的喔！其实，我才是真正想拴住你的人……”他哽咽得说不出话了。可丫头还是静静地躺在那。
　　
他紧紧地握住了丫头的手，“我带你出去吧！我知道丫头最闲不住了！咱们出去，这里不适合你。”他支撑着身子想站起来，可是却那么无力。好不容易站起来，却又一踉跄倒了下去，他使劲地捶着自己的双腿，“你怎么这么没出息？不能让丫头久等啊！
他会生气的啊！”这时，他看见了遗落在地上的那封信，他着急地爬了过去拾起信。
　　
他拆开了信……
　　
信从他手中滑落，那句话令他再也控制不住而泣不成声……
　
　“宝贝，不管在天堂，或是人间，我都要让你知道，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