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飘来了。落在我常常拜访的这座山林。潇潇洒洒的,轻轻柔柔的,无声无息地将这里的一切覆盖。
树木穿上白色的外衣而更加妩媚,我常踏的那条山路,由于雪的填补而崎岖难分。
如果一场雪真的能把一切掩埋的话,那么我首先埋下自己满是尘埃的身体。再埋下前世的尘缘,再埋下我一生的忧伤,那该多好啊,我就如这雪轻盈潇洒了!
我分出常爬的山径,踏着积雪向山顶爬去。四周那些不可一世的白,那些苍白的白,那些傲视一切的白似乎在嘲笑我的宿命,嘲笑我为了心中的真爱而作出的努力。也许,山顶的那株梅在没有等到这场雪就已经谢了,我明明知道已经错过了花期,错过了相遇,还是执迷不悟!
当泥雪沾满我紫色的风衣,当我的双手被山石划破,我看到的的却是一株梅的满目苍凉。地上落红无数。站立许久以后,小心地的拾起地上失色的容颜,小心放在手心里,开始低吟陆游的《卜算子》: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
腋下的稿纸无力散落,像我此时的忧伤。我轻轻拂去梅身上的积雪,抚摸着开过花的印痕,眼泪渐涌,我也是梅啊,是它有着相同的命运的!
不知不觉你已经站在我的身边,此时的我眼里有泪,没有去直视你的目光,只感觉你轻轻将我散落的稿纸递进我的手里,并对我说:季节、生命有着自己的规律,是你我所不能掌控的,何苦伤神呢!等我静下神来仔细打量你的时候,风正掀起你黑色的风衣,你俊俏的面孔,坚毅的目光正紧紧地盯着我,仿佛能看穿我所有的心事。
你说你曾经是一名军人,有十年的军龄,现在是一家电力公司的经理,也喜欢常常到这片山林里散步,来沉淀被浮华缠住的内心,也常常来看这株梅,无论荣枯,因为你是爱梅的!
我想,原来我们一直在错过,然而相遇了又会不会是一种错过呢!
下山的时候,你一路搀扶着我,我竟没有去拒绝,也许我是在等待你的搀扶或是什么。
我们谈陆游和唐婉,谈徐志摩和林徽因,谈戴望舒的雨巷中那个撑着油纸伞的丁香一般的姑娘,也谈世事的无常,人情的冷暖,那段时光,很多的东西被搁置一边,只有你高大的身影伴着带有紫色忧伤的我。
那天,虽然我一个字也没有写出,但心里满是诗句。当我转身离去的时候,风正掀动你黑色的风衣,你的笑容如灿烂的虹,注视我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回去以后,我的诗句里一行是你的身影,一行是你的风衣,一行是你的笑容,一行是梅,一行是我的心事。
只是我天天来,却不见你的身影,我的寂寞无人能懂。和梅对视许久后,听鸟儿不知烦忧的歌唱,看树木无视季节的变迁,山石冷漠如初。
我一直在等待,等到了三月的风,等到了燕子斜飞,等到了山花烂漫,等到了细雨绵绵。
在一块山石上独坐,眼望远方,关于你的诗句、关于花的诗句流淌在纸上。在这纯情烂漫的时刻,我第一次有了思念的感觉。想你的笑容,你的声音,你的黑色的风衣,你的注视我的目光。无所谓你是生活中的什么人,也无所谓你的角色,也无所谓我的角色,你只是在我的诗里,我的心里。我才知道心里装上一个人是多么幸福和痛苦。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鸟已经散了,也许黄昏已经近了,也许这儿已经没有任何人了,你却突然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手里是一把紫色的山花。你轻轻把我牵起来,把花放在我的手里。像那个冬季你把稿纸放在我的手里。我低下头,闻了闻那些花香,它们就一直香在我的梦里。那个春天,你第一次牵了我的手,我竟也没有拒绝,顺由你牵着,一直走,走过碧绿的草地,走过妖艳的花丛,走过潺潺的小溪。我多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依偎在你宽大的怀里,让时光流逝,让现实远离,让你的爱定格。我知道我的自私不可原谅,我也脱离了现实的轨道。
那个夏天。你第一次吻了我!这也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个深情的吻,一个无法自拔的吻,一个永生也不能忘却的吻,我在这个吻里无法醒来。
树叶黄了。山石长满了青苔,思念和爱让我的脚步在山石上都发出沉重的回响。我走遍我们走过的所有地方,再也没有等到你的到来,再也没有见到你的身影,只有片片凋零的黄叶伴着我凌乱的脚步和孤独的身影。
这么长时间,我不知道你的电话和住址,只记得你的笑容和你的黑色的风衣,你的高大的身躯。你就像那阵掀动你大衣的风,忽然的来又忽然的消失了。我的等待里装满了梅花,装满了你吻的热烈和温度。
你是梦幻中的书生吗?拾起我落的忧伤,轻抚我凌乱的长发,而后转身离去,让我在无尽的思念里欲罢不能。
难道相遇不是为了分离又是什么!想你的时候,风掀动我紫色的忧伤,而你又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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