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位医生写他患者的故事,充满了悲伤、无助和无奈,嗯,还有凄凉。
深有同感的我心里堵的慌。如果可以,宁愿一辈子都不要再去医院。
回想9个月前,我也在医院度过了眼泪流之不尽的几十个昼夜。深夜守在手术室门口,一度以为爸爸出不来了,哥哥和姐姐沉默的对坐,我躲进隔壁电梯间的角落里止不住的哭。我哥过来劝我,说老爸一定会好好的出……话没说完他也变成了哭腔。
那场手术从凌晨一点做到早晨六点半,还好手术成功,爸爸挺过来了,但深度昏迷。转进了ICU,那个走廊里靠墙根支了十来张折叠床,家属们挤的满满的,甚至卫生间门口都支着床。
但正对着ICU门口的位置,在我爸转入这边的两天后,那位五十岁左右的家属不知何时连人带铺盖都消失了,然后那个长椅就整日空着,没人去占位。我好奇的问我哥怎么不去那门口守夜,我哥说:听旁边在这待了很久的家属说,对着那个门不好,因为经常半夜都会推出来患者,无一例外,半夜出来的,都是死人。虽然我哥在的这两晚还没遇到。
晚上轮我守夜,我搬去了那个对门的位置,我只想尽可能的离我爸更近一点,只想在医生出来找我的时候我能第一时间听到,就这样。
从来我都不怕鬼神之说,如果真有另外一个世界,我只有敬畏。所以我什么都不怕,只要我爸能好好的出来!那段时间心底唯一的奢望就是我爸能睁开眼像过去一样笑着喊我的名字。
有一晚也许是凌晨三点,躺在长椅上的我被哭声吵醒。揉着眼坐起来,ICU的门大开着,一张床被推出来,三四个家属扑着那张床上的人哭,床被缓缓推走,哭声也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两个医生欲言又止、无能为力的目送,ICU的门复又关闭。那一刻很漫长,仿佛电影的慢镜头。
走廊里所有守夜的家属都默默的看着、又默默的叹气再默默的躺下……那一刻也许我们的心里都是同一个念头:希望自己的亲人不要在深夜被推出来。。。
最难熬的是24小时守在那门口,却看不到我爸。每天早晨探视时间,只能隔着巨大的玻璃找自己的亲人,不巧我爸在那么远根本看不到的角落,那时好羡慕有几个床位就在玻璃跟前的家属,羡慕他们每天即使隔着玻璃,却能那么近的看到自己亲人……尽管如此,看到玻璃里面的世界那么肃穆,那番场景,让我们兄妹仍然是止不住的流泪。
后来爸爸终于转进了病房,但他不认得他的孩子了。治疗,康复,出院,复查,再入院,二次手术,再出院……
这场变故是一个人的,但全家都被迫脱离了正常的轨道。真的仿佛世间冷暖人性丑恶在那场事故发生后淋漓尽致的轮番上演着。决定是否二次手术期间,家人意见完全对立,我自己也几乎到重度抑郁。
还好,还好,爸爸和我都挺了过来。我爸现在的记忆停留在了30岁,以后这几十年的完全丢失了,他在一天里会有两三次突然不认识我们,嘴里叨叨着我的孩子都去哪儿了……他让我妈快去找回来,说我的孩子还那么小,你怎么让他们在外面受苦呢……每次我不在的时候,我妈打电话这样告诉我,我都哭的稀里哗啦。
可是想想第一次手术时自己的祈求,只要我爸能再喊一声我的名字就够了……以爸爸这把年纪两次开颅,能恢复到这个程度,也许我们都该知足。
从来做事都缺乏耐心的我,在那段时间比任何人都有耐心,多少次我们正吃饭,我爸大小便毫无自知的失禁,我妈已经要崩溃了,一辈子被我爸忍让着的她,也是精疲力尽有了情绪,总觉得我爸是故意的。
我默默扶起爸爸去冲洗,换好干净裤子再出来坐好。一个开颅两次的老人大脑严重受损,你认为他故意?我不愿再和我妈说话,除了不得已的交流。我想或许前半生我所有的耐心都是为了留给我爸用的。
真的,如果可以,这辈子再也不想走进医院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