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孩子,都有一个幸福的童年。我从来不敢夸耀童年的幸福。事实上,我的童年有些清苦,有些独立,有些散漫。我的父母除了我们三个孩子之外,基本上一无所有。父亲在区属的一个单位工作,工作的场所驻扎在郊区高旺,连职工宿舍都在那儿。母亲在家里带孩子,有时候做点家属工,挣点零钱帮补家里。多少年来,靠父亲50多元的工资收入支撑一个五口之家,可以想象那样的生活有多么艰辛。
共和国困难时期是我的出生时。那时的生活物资非常缺乏,母亲在生我时坐月子连个鸡蛋也吃不上。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小的时候,我常常生病,缺钙,生甘积,体质十分虚弱,连头发都是黄黄的,人们都叫我黄毛丫头。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当我的弟弟出生时(我长我弟弟五岁),我就开始做饭做家务了。附近生产队挖红薯,葛薯,花生时,我就蹦蹦跳跳地背个小篮子,拿着小锄头,跟在大人们的后边检漏。宿舍旁边就是竹器厂,我常常跟着那些大哥大姐到沙滩拣竹头竹尾回家做柴火烧,每星期都记住星期六是厂里大扫除,可以拣更多的竹头竹尾。在漫长的童年时光里,我不记得有童话,有糖果,玩具和来自大人们的过分地溺爱。我记得是清苦,记得一个15瓦的灯泡暗淡的照耀着我们的家,潮湿的未铺水泥的砖地,简陋的散发着霉味的家具,记得三个孩子围坐在小圆桌上,吃两小蝶的咸鱼头菜,偶尔有点肉丝,父母总是让着我们几个孩子,但因为肉丝本来就很少,挑几筷子就没有了。那时候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过年。过年可以放鞭炮,拿2毛钱的压岁钱,穿新衣服,可以有鱼,有鸡和许些平日里吃不到的食物。我父母和所有的人们一样,喜欢在春节前后让自己的孩子幸福和快乐几天。当大人们都上班,地上的鞭炮屑最后被打扫一空时,我们一年一度的快乐也随之飘散。
七岁那年,我上学了。随之家也从高旺郊区搬迁到市里九坊路居住。那里的建筑结构极其的不合理,不管昼夜,都是伸手不见五指,我那两岁的弟弟,整天都是哭哭闹闹,鼠虫蚁也特别的多。好在住了一年多就搬到了河西角咀路了。母亲也找到了一份正式工作。
上学后,懂事的我自己到居委会找到了湖火柴盒的手工回家做,一个月两担(两万只),每担三块钱,这样一个月可以帮补家里六块钱。有时候也到碎粉厂,凉果长领些薏米,生姜回家加工。放假了,领着弟妹(那时弟弟还没到读书的年龄),到竹器厂的沙滩去沙竹,头顶烈日脚踏水,把我们三姐弟的脸皮都晒得脱了一层皮,脸色黑黑的。才挣了30多元,但我们却觉得很开心。记得有一个假期,领着弟妹到母亲的单位做家属工,领了一辆斗车,到工厂里拣煤渣给工地(建河滨酒店时用来防潮铺垫地下用的)一斗车五毛钱,一天能挣两块钱,那高兴劲儿就甭提了。那时我觉得自己真的很能干。拉沙石,挑砖头的活儿,我都干过,上了初二的时候,可以做8 毛钱一天的日工了,不用那么辛苦了。弟妹在家做手工了。
66年刚上学的时候,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开始的时候,是文斗。我常常跟着那些大哥哥大姐姐去散发传单,听他们大辩论,我不知道那些传单上写了什么,是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很好玩。到了武斗的时候,可就惨了,很多工厂都停工了,学校全停课,真枪真炮两派打的稀巴烂。父母亲马上把我们送到乡下外婆家,那段时光,我记忆犹新。在乡下,跟着那些乡下的孩子在河边筑水摸鱼捉虾,在田间抓田鸡,上山摘野果吃,摘捻子到集市卖钱,帮外婆卖菜。记得有一次卖元西,捆好一扎扎卖的,五分钱一扎,卖到后来,人家给我一毛三扎不卖,五分两扎就卖了,我真的笨死了。这还不算,记得有一次,挑了一担35斤重的红薯藤到集市卖(外婆家到集市有4公里路)外婆交待两分钱一斤的,35斤重的担子对于一个才八岁的女孩子来说真的很重啊,在半路我实在是挑不动了,一分钱一斤给卖了,得了三毛五分钱,拿了五分钱买糖果(那是的糖果一分钱两粒),剩下的三毛钱丢失了,那种涙丧的心情无法形容,外婆也没有责怪我,抚摸我的头安慰我以后小心点。这件事我终身难忘啊。
蒙蒙胧胧的童年就这样跌铁碰碰地走了过来。有时候,人生中的一个偶然的细节,可以让你用一辈子的时光去体验和感受。童年的记忆于我非常遥远又非常清晰,从头拾来令我有一种别梦依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