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个病恹恹地躺在九号床上的黄脸婆就是弦子。
哈哈,臭弦子也有那么一天啊!呜呜,嘴下留情,俺弦子可没做过什么缺德事。老天爷见我培育下一代很辛苦,特意让休息几天。况且,急性盆腔炎也不是什么绝
症,几天消炎针吊下来,炎症得到了控制。眼看雨过天晴,可胃又因药物的副作用而不舒服。这不,晚餐朋友请客,喝了一小杯酒,现在胃翻江倒海地折腾。老公紧
紧抓着我的手,儿子也用嫩嫩的小手不停地给我揉着,我还是疼得冷汗不停地往外冒。医生检查过后,护士进来打止痛针,疼痛似乎减轻了一点。
我对老公说:“没事了,你和孩子先休息,明天还上班呢。”
“好,我就躺一会,有事你叫我。”话刚说完,轻微的鼾声已经响起来了。唉,老公就这毛病,喝了酒特贪睡,还打鼾。鼾声如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盖过一浪,常
常吵得我无法入睡。忽然,九号床传来压抑的哭声,我这才意识到不是在家里,而是在医院。天,是不是这鼾声吵着别人了!我不好意思地回头看一眼八号床和七号
床——
八号床是城郊的一个二十来岁的打工妹。怀了孩子,特意辞工回来做流产手术。这年头,虽然未婚先孕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可那毕竟是条生命啊,母亲怎么可以随便剥夺他(她)生存的权利呢!而且二十岁还是个孩子,手术做多了,对身体是绝对有害无益的——
弦子啊弦子,你又不是她父母,操哪门子心啊!
嘿嘿,弦子老师的职业瘾又患了。
别冷嘲热讽行不?俺不是没见她父母来,多花了一丁点儿心思,离瘾还远着呢,你们就抓住不放,成心和弦子过不去啊!
咱言归正传吧。
今天医生给她吃了药,没什么反应,她正蒙着头,估计睡着了。
哭
声是七号床发出来的,我很纳闷,白天她还好好的,这会怎么哭了。七号床姓刘名枚,贵州玉屏人,据说是一个村里的医生,开着一家诊所。去年曾经几次子宫大流
血,而且还有宫颈霉烂。医生建议她切出子宫,因为老公认为切出了子宫影响夫妻生活不同意,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才来复查。
唉,怎么对自己的病那么不重视呢?老公虽然重要,可自己的生命不更重要吗?命都没了,要老公干什么?女人啊,得为自己活着!
哈哈,弦子又发牢骚了。
别吵!刘枚正在打电话,听她说点什么。
“院长,检查结果今天下午出来,我得了宫颈癌,已经是中期,看来没……”刘枚哽咽着,挂断了电话。
啊!中期宫颈癌,怎么可能?我不太相信。她才四十来岁啊,难道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接下来,她就不停地打电话,边哭边不断地把这坏消息传给亲人和朋友。
此时的刘枚,多么像一个在茫茫人海中与父母走散了的孩子,那么无助,那么恐惧,那么绝望。她想从亲人和朋友那里获得点力量,才足以与癌症给她带来的恐惧和绝望抗衡;才足以令她安然地度过今晚。
不知过了多久,刘枚终于安静下来了,呆呆地坐在那儿,病房里静悄悄地,空气似乎凝固了。“呼噜——呼噜——”老公的鼾声突然提高了八度。我吓了一跳,急忙爬过去捏老公的鼻子。他大概觉得呼吸困难,翻了个身,鼾声暂时停止了。
狠心的弦子,想谋杀亲夫啊!
冤枉!不是我狠心不让他打鼾,而是他鼾声实在惊人。吵着弦子不要紧,可千万别吵着人家刘枚,那可怜的人儿已经吓得不轻了。
待我回头看看刘枚,才知道我的担心完全多余。这种不正常状态下的刘枚根本就听不到老公的鼾声,她状似认真地玩起了手机游戏,玩了一局又一局。
游戏结束了可以重新再来,可人生这场游戏为什么结束了就不能重新再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