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从花溪坐公共汽车去上班,一边欣赏着路边的风景一边想着心事,突然感觉腿部荷包部位有异常的动感,我立刻反应到我遇上摸包的小偷了,我愤怒的一扭头,发现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正用一双恐惧的眼睛看着我,嘴上连说:“不得,不得”。我一惯憎恨小偷,特别是年轻力壮的年青人,不事劳作,专以扒窃为生,害人利已,我一抬手狠狠的掴了这个小伙子一个耳光,同时心里想一般小偷都是几个人一伙的,我要从气势上压倒这伙人,于是又一抬手挥了一记老拳,怒吼一声:“滚开”。静静的车箱里突然出现这么一幕情景,全车的人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说打得好”,“这种人就是要遇到厉害的人,好好教训一下”。我在气势和舆论上占了上风,心里很高兴,也没见再有人敢跳出来和我干仗,摸包儿被我打得怯生生的从坐位上站起离我远远地站着。我很得意面对邪恶,我用我的勇气和智慧维护了正义。
车到下一站,有几个人下了车,我细细观察,下车的人里不象有他们的同伙,我想摸包儿一旦得逞就要下车的,象今天这样没有得逞总是要装做不是摸包儿吧,所以不下车。车又到下一站,没有人下车。我想难不成你还想报复我,我才不怕呢,我到终点站,我的单位离那里很近,你敢和我没完我就再好好教训你。这时我后面一个乘客也似乎看出点苗头,好心的提醒我;“注意他们报复你哦”。我说:“不怕的,谢谢”。为了示威,我时不时的用恶狠狠的眼光盯那摸包儿两眼,我发现摸包儿也在用眼睛往我这边看,只是眼里缺少勇气。
汽车一路行进,离火车站还有五站路。只见摸包儿转身向一位妇女问话,我听不太清,大概是问路吧,我的脑子懵了一下:“难道天下还有不知道路的小偷?”。我感觉我的血液在升温,一会儿我全身开始发热,我意识到我可能打错人了。再看那“摸包儿”衣着朴实,眼光怯怯,一副农村小伙子的形象。我确定我打错人了,我打了一个无辜的,胆小的,单独出门的农村人。
怎么办?反正他也不敢面对我,装作不知道?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误以为贼,而且被人打了一耳光和一拳,(这两下只有我心里清楚,我下手是很重的)人家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呀。我心里难过极了。可能同车的乘客也感觉到了这一错误,我感到时不时有人向我这边扫上一眼,那眼光也似在问:“怎么办?”。那个青年也时不时向我这边瞄上一眼,眼里仍然是怯生生的。这眼光使我心里生出一种罪恶感,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凭什么要让人凭白无故的当小偷打了,而且是当众打的。我恨不能找个地缝让自己消失,或那青年走过来向我讨回公道。然而看着那双怯生生的眼睛,我知道,青年人摄于我的淫威心里仍然还在害怕,社会的不公平造成的没有理由的强势已经在青年人心理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他在默认自己的弱势地位,在默认社会的不公平。我想我要是遇上不公平我一定会反抗。但现在我制造了不公平,又遇上了没有打算反抗的人,我该怎么办?我能和他一样的默认吗?
我感到有人在看我,这眼光如芒在背。
我鼓起勇气走到青年人身边问:“你刚才在干什么”?(我实在需要最后确认)青年人怯怯而慌张地说:“对不起,我刚才膀(农村方言:不小心挨到了)到你了”(天哪,被人冤枉打了还说对不起,)声音极虔诚怕我不信的样子,(大概他以为我还跟他没完)我心里一阵紧,说:“你是到那里?”他答:“火车站。”我说:“你不知道火车站吗?”他说:“我第一次来贵阳,”我心里那个悔呀!我伸出手握着他的手说:“兄弟,对不起了,刚才我误会了,实在对不起你,火车站还有二站路,我也到那里下,我们一起下,好吗?”那青年好象有点点放松的样子:“没有事”。此时我能说什么,做什么才能弥补我的莽撞。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拿出一百元钱递到他手里:“刚才是我不对,没搞清楚,很抱歉。”青年人不要,可是他扭不过我,我把钱塞进了他衣服的包里。
我想:让人冤枉我,打我一下,再给我一百元钱,我是不干的。可是除了这,我还能用什么方式弥补我的过错呢?
我实在不愿意让这个才从农村出来的青年人把世道看得太凶险。我不愿意让这世界的不公取得默认。因为错误不能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