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着琐碎而平凡的日子，襁褓中的女儿已出落成有八颗小牙、蹒跚学步的小女娃。一年的艰辛哺育和精心喂养，我不由得感叹，快满周岁小葳子总算会奶声奶气地叫：“妈妈——妈妈——”

我母亲把外孙女的周岁生日看得格外重要，离女儿的生日还有近一个月，她老人家就到处发通知。湘潭的舅舅，郴州的姨妈，七大姑八大妈，她的好友我的同事，一个个都知道她的宝贝外孙女要过生了。我喜欢简单，不喜欢过个生日都闹得人尽皆知，不由得埋怨母亲起来。

这次，母亲却非常正经地告诉我说：“你知道什么，周岁是葳子的第一个生日，我还要给她举行一个正式的仪式！”

“什么仪式？”我满头雾水，好生纳闷。

“抓周呀！”母亲很自信地回答。我的天，我只在电影里看到地主家的少爷小姐满周岁时，抓金元宝、银元什么的，预示将来升官发财，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没想到，这老一套给我那老革命的母亲大人学来了。

葳子生日这天，我给她穿上卡通图案的黄毛衣和深蓝色的牛仔背带裤，还特意帮她配了同色系黄格子的头箍。女儿这身打扮，洋气又时尚，显得乖巧而可爱。先生站在旁边，大大地揶揄我：“妈妈把女儿打扮得这么漂亮，当心爸爸喜新厌旧哦！”女儿对我们的打趣浑然不觉，她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要我抱她出门，她向往着像鸟儿一样出去自由玩耍。

到我母亲家时，家里已坐满了亲戚。女儿瞪着大眼睛，从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脸孔前闪过，她对我反复要求她叫大人们的称呼极不耐烦，在客厅里跟屁虫似的跟在小表姐曦曦的后面，咿咿呀呀叫着。曦曦不时把手里的棒棒糖塞给女儿，吃得女儿满口都是痰水。我竭力阻止曦曦，想把棒棒糖从葳子口里拿出来。三岁的曦曦好厉害，伶牙俐齿，一句话，就憋得我说不出话来：“姑姑，你上次不是说葳葳没有牙齿，现在她有牙齿了，可以吃糖了！”我一时语塞，竟找不出说服她的理由，这一代的孩子都是厉害角色，咱可惹不起！

母亲举行的抓周仪式终于登场了。老人家在大茶几上摆满书、笔、算盘、钱、玩具、零食等等，笑着招呼我们准备参加她精心谋划好的抓周仪式。先生抱过女儿，让她站在一大堆东西面前，自己挑选。

客厅里的大人们都叫起来：“葳子，抓张大票子，发大财。”“抓本书，将来读博士，像舅舅一样有出息！”“葳子，快抓呀……”

我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女儿，潜意识我希望女儿能多一点文气。平时喜欢涂鸦文字的我有许多遗憾，因为身份限制，只能像青蛙坐井观天，妄自嗟叹，徒有羡鱼情。腹有诗书气自华，女儿呀，妈妈希望你抓一支笔，写出精彩的人生，实现妈妈未曾实现的梦想。

先生蹲下身对女儿说：“你想要什么，就自己拿一个！”女儿咧开嘴，围着茶几转了几圈。 “葳子，外婆给你准备了这么多的好东西，你快抓呀！”母亲是个急性子，在旁边反复催促。

女儿抬头望望我，又望望先生，还是没抓。我走到她面前，轻声对她说：“葳子，别怕，你自己想抓什么，就抓什么！”葳子受了我的鼓励，猛地伸出手，出其不意地抓了一只鸡蛋！

全家人哄堂大笑，谁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我心里恹恹的，骤然感到莫名的失望。先生脸上也显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显然他对这个结果也不满意。女儿抓紧手里的鸡蛋，懵懂地望着周围的大人，受了委屈似的，“哇”地哭出声来。

母亲一把抱过外孙女，不停哄她：“葳子乖，抓鸡蛋多好，将来吃穿不愁！”

“也许我们对孩子太苛求，吓着她了！”先生拉拉我的衣袖，低低地说。

是啊，我们有太多的愿望想在女儿身上实现，就如枷锁，锁住了她那颗水晶般透明的心。葳子的世界是那么单纯无邪，一个鸡蛋就足以引起她的好奇和满足，这才是孩子的快乐。

好在葳子的性格像男孩，刚哭过又雨过天晴，咧开小嘴巴，笑得像朵花，她已忘记方才的惊吓和不悦，和姐姐曦曦一块玩耍去了。她像小企鹅般在门外的花坛边走来走去，丝毫没有畏惧感。

阳光下，春风里，葳子香香软软的唇里吐出一串串含混不清的语言。我和我的女儿站在屋门口，静听那来自天籁的声音，鸟雀儿在葱翠的法国梧桐树上脆脆地啼叫，一种无言的喜悦和欢欣漫过我的全身。

女儿啊，无论你在哪儿，妈妈的心总是牵挂着你，我只要你平安健康快乐。我的宝贝，希望你先成人后成材，一步一个脚印走下去，走好人生的每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