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爱情可以伤得那么痛。

原来爱情可以伤得那么痛。
[一]
最初的你在我的记忆里,是一只模糊的影子。
圣诞节的同城派对,所有的单身人士皆可参加,只需要带一份小小的礼物在晚上8点赶到BLUE。
晚上七点半,我穿着黑色大衣,系着红色围巾,带着那份礼物出了门。“喜欢文字的朋友加“小熙”QQ:942912328,期待与你们成为朋友”
大街上很多成双成对的情侣,天桥上有人在接吻。女孩子们各个都一副不怕冷的样子,明明冻得嘴唇发青却还是一脸灿烂的笑容,但我不在其中。
我从街边的橱窗玻璃上看到自己落落寡欢的脸,那是一张与这个节日的气氛格格不入的脸,最惨的是我看见地上我的影子,都好像好像比别人要可怜。
失恋这回事骗不了人,眼角眉梢都写着沮丧,况且我本来就不是演技派。
我包里那份礼物是一个礼拜前买的,一款宝蓝色的ZIPPO,75周年纪念版,原本是要送给聂嘉羽做圣诞礼物的。
第二天中午他来接我去吃饭,走到一半师姐忽然打电话来找我有点事,于是我只能对聂嘉羽说抱歉。
彼时,他穿一件白色外套,剪得短短的头发根根立起,笑起来像个小孩子,他宽宏大量“没事,你去好了,我自己吃。”
五分钟后我收到一条来自他的信息:亲爱的,她临时有事,我现在过去找你。
我握着手机一直发呆,我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在那顷刻之间,我看不懂那短短的一句话,我不认识那几个中国汉字。
师姐不明就里过来摇我:“阑珊,你怎么了?”
当她的目光定在我的手机上时,也忍不住轻声惊呼“是发错了吧。”
发错了?没有,他发对了,很明显,他劈腿了,而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接受。
多可笑,好几年的感情,最后一句堂堂正正的分手都没有,一切结束时应该上演的礼貌道歉,微笑退场或者是破口大骂和哑口无言都没有,全被这一条乌龙的短信代替了。
他不是没有来向我解释过,他孤单的站在浓厚的树影里里,仰起头看着这栋公寓里属于我的那扇窗,我的手机在桌上一遍又一遍不死心的震动着。
我没有开灯,我在黑暗的房间里,躲在窗帘背后看着12楼下的他,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哭出声音。
从那晚之后,我们很默契的放弃了跟对方的一切联系。
身边自然有人为我打抱不平,有姐妹问我要不要把那个不要脸的“小三”揪出来暴打一顿,我想了想,还是算了。
已经失去了爱情,我不想再失去尊严。
那只ZIPPO放在抽屉里也是徒增伤感,倒不如送给有缘人,至于它后来会引出什么样的故事,当时的我又怎么会想到呢。
那天晚上人很多,我坐在角落里看着纵情欢笑的人们,不知为何,即使置身于这样喧闹的地方,我依然觉得孤独。
我在狂欢的人群中响起我和聂嘉羽在一起的第一个圣诞节,我们在雪地里第一次亲吻,我们都很害羞,他很笨拙。
但那时一个干净的少年的笨拙。
我忽然流下泪来。
我连忙起身去二楼的洗手间想要稳定一下情绪,可是这个想法被一个意外打断了。
你被月光投射在二楼墙壁上的那只模糊的影子,就是这个意外。

[二]
与一楼那种好像要把房顶都掀开的欢腾热闹相比,二楼实在显得太过安静了,甚至连灯都没有开,只有窗外的月亮那么大,那么白。
你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衣,坐在木楼梯上,手里一支笔几张纸,不知道是在写字还是画画,你看上去是那么专注的样子,就连我咯噔咯噔的脚步声也没有惊动你。
我站在楼梯的拐角处看了你很久,有那么几许月光映在你的脸上,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你的侧面看上去漂亮的就像一桢剪影。
我不知道自己站在那里看了你多久,就算很多年后我也不能准确的解释出为什么我在那一刻会对你产生那么强烈的好奇心。
但我并不想去打扰你,直到你抬起头来对我笑,轻声问我“看够了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你就伸手打开了楼梯间那盏昏黄的小灯,我这才完全看清楚你的样子。
你的样子,陈墨北,让我想一想,你的样子。
怎么说呢,英俊或者漂亮都不足以形容你,那些用来说别的男生的词语用在你身上只会觉得糟蹋了你,如果说曾经的聂嘉羽是一个干净的男孩子,那么你,你不止是干净。
你是一尘不染。
你给我的感觉,就像窗外的月光,那么美丽,却又那么冰凉。QQ138503022
我怔怔的看着你,手里还拿着那份包的很精美的礼物,你对我笑一笑,伸手招呼我过去坐。
我很拘谨的在你的身边坐下来,一时片刻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请你原谅我的冒昧,但出乎我的意料,你并不像你的外表看上去那么冷,你笑着问我“为什么不在下面跟大家一起玩?”
怎么回答你,我想了一会儿,是告诉你“我其实只是害怕一个人待着太寂寞所以来凑热闹最终发现其实是徒劳”还是说“我想起一些让自己狠难过的事情所以不想坐在下面扫大家的兴”?
最终我只是笑一笑,并没有答话。
但你有多聪明,你看了我一眼,笑着说:“孤独的人都是这样,越热闹的节日越容易想起不愉快的事情,你看,我也是。”
我静静的看着你,那种感觉很奇怪,好像很久之前就已经熟识对方,但我很清楚的确定我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你。
也许一切很简单,就如你所说的那样,因为我们都孤独。
楼下的欢声笑语不断的传上来,我环抱着膝盖的手臂一点点收紧,你的眼睛在温暖的黄色光线里看上去那么清亮,你说:“要是无聊的话,我们聊聊天好了?”
我点点头,对你笑一笑,你也点点头:“女孩子要多笑,爱笑的女孩子,运气就不会太差。”
在我们知道了彼此的名字之后我们好像还说了很多话,但我只记得你问我的那四个问题“死亡来临的最后一刻,你的脑海里会想起谁?”
“我不知道,要等到那一刻来了我才知道,或许是我自己那张布满皱纹的脸?”
“生命的最后一刻,你想要跟谁一起度过?”
“独自一人,因为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狼狈的样子。”
“你深爱过一个人吗?”
“当然。”
“现在呢?”
“不爱了。”
问完最后一个问题,我们听见楼下传来钟声,你侧过脸去看着窗外的月亮,用几乎不可耳闻的声音说“又过去一年了。”
那天晚上我把那只ZIPPO送给你,作为圣诞节的礼物。
你笑起来露出八颗洁白而整齐的牙齿,你说“谢谢你。”


[三]
我曾以为我们应该也就这样,没有下文了,除了那番简短的谈话之外,我们没有留下任何联络的方式。直到新年过后世界因为肠胃炎住院,我提着水果篮子去看她,却在病房外先看见了迎面走来的你。
我以为你应该已经不记得我的样子了,正在踌躇着要不要跟你打招呼,你却再次先开口了:“林阑珊,你好吗?”
说真的,在你之前和之后,我都不曾再见过像你一样风采翩翩的男孩子,你得体的微笑和言辞,你举手投足之间的优雅和高贵都让人如沐春风。
我结结巴巴的向你问好,师姐看着一起走进病房的我们,苍白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讶:“墨北,阑珊,你们怎么认识?”
不待我解释原委,你的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你扬起眉毛对她说:“不告诉你。”
从医院出来,你陪着我在路边等车,我没话找话的说:“好巧啊,世界还真小。”
你点点头:“世界是很小,不过城市却很大,人跟人很容易失散,林阑珊同学,你还不打算留下你的联络方式给我吗?”
我们互相存好了手机号码之后,我接到了一帮老友的电话,他们在那头大声喊“人都到齐了,你们是不是不打算来了?”
我只顾着应付他们,却忽略了他们所说的并不是“你”而是“你们”,所以当我一个人出现在包厢门口,原本一众鬼哭狼嚎的损友们忽然都噤了声,过了几秒,有人问我:“嘉羽呢?”
我这才想起来,往年我们总是一起来参加老友聚会,所以经常被他们耻笑“公不离婆”,而像是为了应景一般,下一秒,聂嘉羽就从打开的电梯门里走了出来。
他是独自一人来的,我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他的识趣。
我们坐在沙发上,中间隔了一大票不明真相的群众,我的余光瞟到他一直从缝隙里在看我,但我始终没有正视他一眼。
终于,我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看见了来回踱步的聂嘉羽。
我得承认,其实在圣诞节那天晚上,我回答你第四个问题的时候内心并不是那么坦荡,但我绝对无意欺瞒,即使当时的你对于我来说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但或许我就是要通过那么一个形式,作一个了断。
此刻他站在我的面前,就像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那样,整张脸上都带着忐忑和不安,但当初他是因为羞涩,而如今却是因为惭愧。
在他刚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我及时的制止了他:“我很好,今天不说不开心的事情,好吗?”
他的目光还是那么温柔,但我想原来这温柔的目光并不是我的专属,我曾经那么眷恋的少年,他的目光还可以投射在别人的脸上。
我回到包厢里坐在沙发上忽然很想哭很想哭,我不去问他一句关于他和她的近况,是因为我太了解我自己,我永远都不可以原谅背叛,就像我不能原谅在我十岁的那年选择了别的女人而放弃我和母亲的那个曾经被我称为“爸爸”的男人。
所以这就注定了我和聂嘉羽不可能破镜重圆,注定了我们最初的爱情不可能在经历了撕裂之后,会带着点点心酸的圆满,回到最初的轨迹。
像是神使鬼差一般,我给你发了一条短信。
半个小时之后聚会散场,你在门口降下车窗叫我的名字:“阑珊,我没有迟到吧?”
我丢下瞠目结舌的朋友和目瞪口呆的聂嘉羽,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后视镜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极度的震惊。
你轻声问我:“就是他吧?”
我轻轻的点点头。
半个小时之前我给你发了一条字数很多的短信,我说:我想请你帮个忙,能不能冒充一下我的男朋友?
你回信息的速度很快: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四]
爱不是负气,爱不是战争,这是你原原本本说给我听的话。
在你的车开出很远之后,我的眼泪才慢慢的涌出来,你默默的看了我一眼却什么话也没有说,我临下车之前你忽然问我:“临阑珊,要不把冒充两个字去掉?”
我怔怔的,不解的看着你,你又加重语气问了我一遍“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一个礼拜之后我们一起去接师姐出院,她的眼神里有太多的迷惑和犹疑,但在你离开之前她一直没有问什么,直到我们回到公寓里,她换好睡衣,终于忍不住拉住我,语重心长的问:“阑珊,你们在一起,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我微笑着看着她,我在想我要怎么跟她说清楚这其中的原委呢。
只是第二次见到你,就决定跟你在一起,如此轻率的决定,到底是为什么,我自己都说不清楚。
是因为你出众的外表能够满足我作为一个女生的虚荣心,还是因为刚刚失恋所以迫不及待的想找到一点温暖,甚至是想借由你的存在让聂嘉羽知道我不是离开他就活不下去?
这些疑问我在那天晚上一股脑儿全甩给你,我掷地有声咄咄逼人,脸上却带着嘲笑的神情。
你凭什么问出那个问题,凭什么我会愿意和你在一起?
但你全部否定了,你看着我的眼睛,那么深,那么深,好像要洞穿我的灵魂,你说“爱不是负气,爱不是战争。”
你说:“阑珊,我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一个需要被爱的女生。”
你还说:“就让我们都试一试,失去挚爱之后,还有没有再爱一次的可能。”
为什么接受你的提议,或许答案很简单,很简单。
因为我寂寞。
曾经我与聂嘉羽手牵着手走在人群里的时候,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潮,我在想,有多少人是因为爱所以在一起,又有多少人是因为害怕寂寞所以才在一起?
我也曾经问过他,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失散了,你要怎么办?
那是我一想起就要落泪的答复:如果真的有一天你消失在茫茫人海里,我也会在茫茫人海里一个一个的去找你。
你看,曾经有多温馨,日后想起来就有多伤心。
所以,我就跟这个世界上很多很多的人一样,因为害怕寂寞,所以接受了你的提议,我们谈一场恋爱,寻找一种可能性。
墨北,或许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是需要试炼的吧。
师姐坐在沙发上抱着枕头听完我支离破碎的讲述,最后她起身拍拍我的肩膀,我看得出她原本有很多话想要对我说,最后却只成了嘴边一声重重的叹息。
我关灯之前,师姐翻了个身,幽幽的说:“阑珊,陈墨北跟你一样,都是受过很大的伤害的人,不同的是伤害你的是你在乎的人,而伤害他的,是命运。”
师姐说完这番话之后房间陷入了沉默,我走到阳台上去看着天上的月亮,良久,我想起与你初相识的圣诞节的晚上,月光也是这么皎洁。
当时你坐在木楼梯上专心致志的写着什么,那几张白纸后来被你小心翼翼的折起来连同我送给你的礼物一起放进了口袋。
那天晚上我们并肩走在漠漠长街,灯光昏黄,雨后的道路闪闪发亮,我侧过脸去看你,你轻声说:“节日的存在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最好的借口,可以合理的打扰一些平日里不能够打扰的人。”
我没有问,你在那几张白纸上写的信,是不是寄给你口中所说的,那个平日里不能够去打扰的人。


[五]
与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很慢,周围的一切都好像减缓了速度。
因为你是那么安静的一个人,当你握着我的手在黑暗的电影院里看着大屏幕的时候,我会觉得连跟你说一句话都是打扰。
我们第一次一起去看电影,我都不记得那部电影的名字和最后的结局了,无非是些商业化的噱头,但那天我记得最深的是我们脱下外套的时候,你的右手和我的左手上,都系着一根红绳。
电影放到一半的时候我的心思还游离在外太空,周围突然爆发的一阵哄笑吓了我一跳,我不动声色的伸过你的手握住我的手,你的手很凉,那一刻,我忽然想起聂嘉羽。
我不知道要如何告诉你,我依然想念他。
因为父亲无情的抛弃,我从小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初中的时候我在班上没有一个朋友,课余的所有时间除了学习还是学习。
因为父亲离开之后,我唯一能够看见妈妈绽露欢颜的时刻就是每个学期期末的时候,所以我暗自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辜负妈妈的殷切希望。
升入高中之后我依然跟从前一样不合群,直到聂嘉羽转来我们班。
并不是从一开始他就坐在我的后面,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是用“每天一个汉堡,为期两个月”这样一个条件跟我身后的那个同学私下调换了位置。
第二天老师问他“为什么私自换位置”,他站起来笑嘻嘻的对老师说:“因为遇到问题可以随时请教林阑珊同学。”
其实哪有什么问题要请教我,他天资聪颖,从一转来我们班就成了各科老师的宠儿,我听到同学们的哄笑声之后,暗自握紧了拳头。
呵,在一开始,我是那么的讨厌他,讨厌他将我带入众人的视线,成为别人的谈资。
那几年里,他总是不断的戏弄我,想尽办法跟我作对,我一直选择无视他,终于有一次他把我的头发剪下来一把之后,我崩溃了,午休的时间班上没有人,我趴在桌子上一直流泪。
或许并不仅仅是因为那一撮头发而已,或许是压抑得太久了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可以发泄,但滂沱的眼泪吓坏了聂嘉羽,他一直站在我的课桌旁边向我道歉,一直重复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哭了多久我自己也不记得了,后来教室里有同学陆陆续续鱼贯而入我才收住了眼泪,但自始至终我没有看他一眼。
那天下午的自习课,他从后面递过来很多纸条,我一张也没看全给撕了,我想无非也就是一些道歉的话而已,但直到他用手指在我的背上写下那四个字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猜错了。
第二天我向老师提出,我要换位置。
我没有回头看他,很久之后他戏谑着跟我说“那一刻我真是心都碎了”。
那四个字一直到毕业晚会的时候才彻底揭晓,有人提议每个人都上台去把自己心里最想对同学说的一句话说出来,聂嘉羽是第一个上去的。
他的目光掠过所有人直接落在我的脸上,我怔怔的看着忧伤的他,他用了并不洪亮但足够每一个在场的人都能听的清楚的声音说:“林阑珊,我喜欢你。”
那恐怕是我这一生中最引人注目的时刻,在所有人的尖叫和掌声中我的脸涨得通红。
我们是在最纯真的岁月里走在一起的人,我怎么都没想到他会背叛我,到底是这个世界诱惑太多,还是我高估了人性中叫做“坚贞”的那个部分?
散场的时候顶灯亮了,你看着我,然后你递给我一张纸巾。
我问你,干什么?
你说,阑珊,你哭了。


[六]
时光不温不火的流逝,我们如同圣徒一般恪守着伦理规范,其实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们之间,不想情侣,倒是像知己更多。
过往多少不能对别人说的话,全可以对你说,我的家庭,我的成长,我的孤独,还有我失去的聂嘉羽。
但你从来都只是倾听,你对自己的过去从来都是缄默。
我不了解你,除了你的姓名,你的容貌,你的电话号码之外,你的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是陌生的。
每当你看天的时候,我觉得你离我很近,但当你看我的时候,我却觉得你离我好远。
终于忍不住跟师姐提起你,在某个下着大雨的下午,我们一人捧着一杯柠檬红茶,看着雨滴打在窗棂上,我轻声的叹了一口气。
师姐是何等聪明伶俐的人,没有等我问起,她主动开了口:“阑珊,我不是一个爱搬弄是非的人,所以关于墨北的过去,我一个字没有对你说过,因为当初你说有些感情需要试炼,所以我乐见其成。”
“我不对你说他的事情,是因为我觉得如果要让你知道,也是应该由他亲口告诉你。”
“但是阑珊,你回答我,你跟他在一起的这么长的时间里,你快乐吗?”
我是在那一刻忽然惊醒过来。
我跟聂嘉羽牵着手在雪地里浪游的时候,我是快乐的,我跟聂嘉羽一起参加老同学的聚会,听大家打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的时候,我也是快乐的,我和聂嘉羽在假期一起爬上山在大佛前虔诚的跪下去的时候,我也很清楚的知道我是快乐的。
但他离开我走向另外一个人的时候,我的心是明明白白的感到钝痛的。
但我回忆起跟你在一起的那些片段,我忽然觉得很迷惘,那种情绪是什么,不是悲伤,也不是喜悦,那是平静的,就像波澜不惊的湖面看不到一丝褶皱。
我试炼出了什么?
越跟你在一起,越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情,越是知道难以舍弃的是另外一个人,另外一段感情。
师姐轻声说:“我爸爸是那个女孩子的主治医生,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认识了他们,在那个女孩子在世的最后一段时间,无论墨北如何哀求,甚至是连一直反对他们在一起的长辈们都动容了,都帮着他向她求情了,她还是执意不肯见他。”
“那么坚定,那么执拗的拒绝,我也不是没有问过她为什么,她在病床上笑着对我说的那句话,色衰而爱驰,爱驰则恩绝。”
“所以,不让他见到她难看的样子,要永远在他的记忆里美下去,用死亡这种最霸道的方式,做他心里永不过期的居民。”
“你可以说她聪明,也可以说她自私,但无论怎么说,她成功了。”
“她病逝于那一年圣诞,走得很安详,最后墨北自己都放弃了去看她最后一眼的机会,他在家里写了一整夜的信,最后在她的墓前烧掉了。”
我一直很安静的听师姐说着你的过往,没有插嘴,没有问任何问题。
我心里一直以来的那些疑惑终于解开了,那么恰巧相识的时间,那连同我送给你的圣诞礼物一起妥善收藏的白纸,你问我的那几个问题而我恰好给予你的答案……
或许在某一个时刻,你也很想能够爱上我,即使是把我当做一个替身来爱,但最终你也没有办法,师姐说得很对,死亡太霸道了。
墨北,其实我也一样,我也一样没有办法,我们互相陪伴,互相温暖,却始终不能回避一个事实,我们无法爱上彼此。
有些人一生只有一次爱情,交出去就收不回来了,我想我们都一样。
最后我忍不住问了师姐,为什么长辈们要反对你们在一起?
她说:“因为那个女孩子,是你后母跟你父亲结婚的时候,带过来的女儿,也就是你的姐姐。”
呵,那又是另外一个伤心的故事了。
我放下玻璃杯,轻声的说:“茶凉了。”

[七]
茶没有喝光早变酸,没能爱上你,却仍然觉得温暖。
我与你说分手的那天,你送给我一束带着水珠的马蹄莲,你的脸上有惭愧的神色,你说“阑珊,我很想说一声抱歉。”
其实大可不必是不是,你在我的眼里和心里,都依然是这个尘世里难得一见的人,你有一具澄净的灵魂。
我拥抱了你,你也顺势环住了我。
可能曾经我们都以为,两只残破的半圆就能够组成一个契合的圆,但半径不同又如何能够天衣无缝,最后的分别,我竟然泪凝于睫。
你拍着我的头,轻声说:“你说过想去威尼斯,我本想带你一起去一次,没想到最后却要独自成行。”
眼泪铺天盖地,我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墨北,我好难说清楚,为什么这一刻我是如此的不舍。如果我不知道你的故事,如果我不知道你有一段那样刻苦铭心的过去,我是否可以狠下心来自欺欺人与你执手做这世界上最普通的一对貌合神离的恋人?
这个答案,我不敢问自己要。
这世上有些事情不能深究,陷得深了,心就会疼。
跟你分开回公寓的路上我一直在流泪,像是关不住的水龙头,直到聂嘉羽挡在我的面前,他像那年剪掉我的头发一样,带着孩子般的虔诚和委屈,拉着我说“阑珊,对不起……”
坊间流传的关于他们的故事我也略有耳闻,那个女孩子最终还是出国了,所以他们分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我抬起头看着他,我不知道眼前这个人还是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聂嘉羽。
多少年了,除了他奶奶去世的那一夜他哭过之外,我从来没有看到他流过一滴眼泪。
可是这一刻他的眼睛红了。
他说:“阑珊,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只是因为她要出国了,只有半年的时间,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跟我在一起半年……阑珊,你明不明白,我没有变过心,我只是想成全她的心愿而已。”
“阑珊,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从很多年前到现在,一直都是你。”
我看着他焦急的样子,忽然间我失去了所有的主见,我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我不知道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他的行为还算不算是背叛。
我蹲在地上,脑袋里是阵阵轰鸣,我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那年毕业晚会上,他站在讲台上说“我喜欢你”的样子和神情。
墨北,你能不能告诉我,破镜重圆,算不算圆?
我与聂嘉羽重新再在一起,但我们都很默契的没有去提起一些人,他也从来没有问过关于我和你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这样也好,也许我们都不需要对方给之间一个交代,这个世界上,谁的内心又没有秘密?
你出去旅行的消息是师姐告诉我的,我只是“哦”了一声之后就再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秋天来临的时候,我收到一份快件,拆开信封,那张照片掉了出来。
那是一张用拍立得拍下来的照片,冷色调,灰蒙蒙的天空,你坐在船尾,手里用我送给你的那枚zippo在点烟。
照片的背面有一行黑色的字,阑珊,威尼斯一直在下沉,这世界没有永恒。
我久久的注视着你被定格的容颜,这一刻,城市骤然空旷如同荒原。

[八]
圣诞节的时候我独自一人去了BLUE,一楼还是很热闹,但是二楼再也没有一个少年坐在木楼梯上给他思念的人写信。
我从口袋里掏出白纸和笔,还没写一个字,眼泪就大颗的砸落在纸上。
这年的冬天,由于地心引力,全世界有好几架飞机自空中落下来。
其中一架上,载着正要回国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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