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贸三层少年的脸 我要讲的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这一点我坚信不移。因为每次当我想要记起周文洁的时候总要先想到李岩,然后想到少年宫马戏团的小丑诺基,接着想到李岩有个表弟叫周文宣,最后才想到她。比方说我回想起当年跟这两个家伙一起抽烟的事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这样一个画面。下午四点已过,五点未到,夕阳透过国贸大厦三楼大厅里横七竖八的脚手架照进来,打在我们三个人占满石灰粉的裤子上,显出死撑一天的疲惫和落寞。通常是周文宣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支皱巴巴的大前门,烟纸已经被他胸口的汗水浸湿,泛出一块云彩形状让人恶心的黄褐色碱渍。这让负责带火的李岩很懊恼,捉住周文宣那两只肥大的耳朵拧麻花似的拧了又拧。 有几次周文宣试图反抗,可惜远不是武术世家出身的表哥的对手。我曾亲眼见过走在马路上悠哉乐哉的李岩,突然飞起一脚,就把恰巧骑自行车路过的一个男孩子踹到水泥地上了。所以周文宣反抗也是徒劳,只有嘴里一边嘟囔,一边把烟递给表哥。李岩这时就会用印了三点式女人画的打火机点燃,然后猛吸几口,做出一副异常逍遥的架势。他会把烟吸到还剩一半,然后递给我,我再抽一半,才轮到周文宣。所以,一般再传回到周文宣手里的时候,那支可怜的大前门,也就只剩下区区四分之一了。 等到整根烟抽完,周文宣拇指和食指掐着烟屁股顺势往身后一扔的时候,我才能沿着烟蒂滑落的曲线想起周文洁。她就那样安静的站在三楼楼梯口,眼睛忽闪,穿着二十九中发的蓝白两色的校服。因为穿堂风掀起她裙脚的缘故,我甚至能看见她还穿着一双白色的半高筒棉布袜。 这样一个迷迷糊糊的小女孩跟着我们到底能干些什么呢,除了偶尔心血来潮跑回家长那里打我们小报告? 李岩招招手说:“小洁你过来,来来来!” 周文洁很听话的走到我们面前来,于是李岩一伸手就把她推到地上了,干净的裙子,占一身灰色水泥。 此时的周文宣就会暴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和勇气,两条小细胳膊在身体两侧抡成两个车轮的形状,鬼哭狼嚎的就朝李岩扑过来。李岩只轻轻一闪,周文宣就准确无误的撞到他背后的那面墙上了,然后被李岩揪回来暴打一顿。 当然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有周文洁在的时候,这是我们对付她的一个计策。你想呀,哥哥因为他挨了表哥的臭揍,她当然不能再闷着良心去父母面前告他抽烟的状了。同时为了保全周文宣不受牵连,她就捎带着连我和李岩的壮也不告。但是,虽然明明知道是个把戏,可是每当李岩将周文洁推到地上,我的心头总会忽然一紧。 他们说:“董念远,你这狗头军师!”然后就笑了,香烟夹在手指间明明灭灭,似场烟火。 那一年,正在建设中的国贸大厦由于拖欠民工工资的问题一度停建,小区周围几个中学的孩子喜欢在一片狼籍的工地上跑马圈地,大人门说“金三银四”,于是我们就占了建筑面积最大的第三层。我们三个人从立交桥下肩并肩走过去,经常能听见两个中学的孩子互相炫耀,约好了一起去国贸打一架。一张张少年脸,十里洋场,淘尽英雄。 九十八路道口旁的大书店 当然,除了国贸我还是要说说新华书店。那时候的人们没有现在如此多的娱乐方式,也不怎么喜欢快餐文化,唯一的爱好就是去新华书店看书。可能就是由于这个原因,所以当时的新华书店收入很高,建了全市最高的新华大厦。现在看来,那时候新华那么牛X的最主要原因其实是因为当时的盗版没现在猖獗,而不是因为人们的文化生活单一。 如果国贸大厦建成,新华将不再是最高,可惜它终究是没有建成,于是成了衣着光鲜的城市人眼中的一块城市的鼻屎,像根筷子似的杵在那里遭人唾弃。 周文宣曾经翻遍新华书店二楼的医学书籍,最后找出一个自以为很恰当的词语来形容国贸这种尴尬的局面,他说,这叫胎死腹中。 我说,这不叫胎死腹中,胎死腹中是指只有想法还没来得及实施的事情,像这种已经大体成型的东西,应该叫……流产。 然后李岩就笑了,大脑袋撞得书店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嘭嘭响,他觉得“流产”这两个字着实淫秽。周文洁斜依红木书架,盘腿坐在离我们几米远的地方。她专注看书的样子其实很好看,就算过了那么多年我还历历在目。头发梳成很服帖的样子,轻轻沿着后背铺下来。九月的风是暧昧的温度,我能看见阳光把她的耳朵染成半透明的粉红颜色,蓝色的毛细血管勾勒出好看的图案,像两片银杏树叶子。 我说:“周文洁,你怎么整天跟着我们呀,你又不是我们的小媳妇?” 周文洁涨红了脸,左右张望看有没有人注意到我刚才的话,“我跟我哥,还有我表哥,关你什么事?”十二岁的年纪,纵使同在一个屋檐下长大,也有了对少年之事一知半解的羞涩避讳。 窗外的知了依然叫的那么响,我闻见她洗发水味道,淡淡的绿色柠檬。她说:“董念远,我哥哥说高中毕业就去当兵,他小时候就喜欢看战争片,老跟我抢电视,是不是你们男孩子都喜欢当兵啊?那你毕业的时候去当兵么?” 橘红色的九十八路有轨电车是双层结构,比书店二楼的窗户还要高出一块,忽忽啦啦像要破碎般从我眼前开过去,我听见杨树枝叶在车顶刮蹭的声音,听见不远处火车道口发出的“叮叮”的警报声。然后若无其事的对周文洁说:“周文洁,你哥哥要是去当兵了我就不去,我们仨总得留一个保护你吧,你又那么笨,连道口的红灯都不敢闯。谁让咱是哥们呢?” 于是十二岁的周文洁就笑了,站在我斜对面不足一米的地方,一排整齐的牙齿反射着日光。她说:“董念远,我哥哥说你喜欢我,让我做你女朋友,可是你知道,我不怎么喜欢短头发的男孩子!”说实话,她的话让我感到沮丧,把手中的书翻的哗哗作响。我低下头,恰好能看见她的格子上衣有一枚樱桃模样的红色纽扣,我想摘下来缝在李岩的鼻子上,那样看起来他就更像马戏团的小丑诺基了。 小丑诺基的红鼻子 总体说来,除了鼻子中央的那颗大黑痣,李岩应该算是一个漂亮的男孩子。他脸洗干净的时候,两腮总是红的像苹果,让我想起少年宫马戏团里面的那个小丑诺基。我和周文宣有时会站在少年宫高高的弧形看台上冲着诺基喊:“诺基,诺基,你的鼻子上是不是也有一颗苍蝇痣?”这一点,李岩总是和我们无休止的争论,他觉得那个小丑诺基肯定没有像他一样的大黑痣,他说那东西很独特,代表着大福大贵。 于是我们三个人就用一包大前门做赌注打了一个赌,这对于我们来说可是不小的一个诱惑,要知道我们三个加起来一年也抽不了那么多。周文洁一直都对小丑诺基充满了好奇,自告奋勇的当见证人。那天他穿一个乳白色的椭圆领小上衣,肥大的泡泡裙子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极了中世纪的小公主。她说:“董念远,等一会你们征服了诺基,可不可以把他的鼻子摘下来送给我?”脑袋扎在一座马戏团废弃的木箱堆成的小山里,鼻子上蹭了一搓灰,眼睛在紫色的背景灯光下闪烁出奇异的光。 我们四个在舞台左侧巨大的幕布缝隙里面藏到第二个节目结束,小丑诺基就来了,一双绿色的绒毛靴子,走起路来像踩着两只大狐狸,屁股扭扭,一摇一摆,从我的睫毛边擦身而过。 我拿胳膊捅一捅李岩的后背,只听“扑通”一声,他就一脚踩空掉到一个大木箱子里面了。由于用力过猛还踢断了一条木板,突出来的铁钉恰巧将周文洁的小腿划开一到血淋淋的口子。 我和周文宣手忙脚乱的把李岩扒出来时,周文洁的裙子已经染成了红色,哭声伴随喇叭里欢快的乐曲声响起来,哗啦啦掌声一片。 小丑诺基听到声响转身走过来,鼻头铮亮,俯身看着躺在废墟中的周文洁,然后抱起她来向外跑去。 我们真正见到小丑诺基的样子是在垂头丧气回家的路上。这事都怪李岩,没捉住诺基倒是把妹妹周文洁给丢了,回家肯定一起跪搓板,三个人商量着准备去国贸躲一晚。我们路过新华书店的时候就听见周文洁兴奋的叫喊声了,“董念远,董念远。” 穿着五彩衣服的小丑诺基正抱着腿上缠了绷带的周文洁从火车道口的方向跨过来,周文洁的右手还抓着他的半截红鼻子冲着我们晃呀晃,冒白烟的绿火车从他们背后开过去,夸嚓夸嚓,声音美妙。 遥远世界的摩天轮 周文洁告诉我她有男朋友了的时候是在一个烦人的三月,杨花种子弄坏了我的皮肤,起一层密密麻麻的大红疙瘩,而且两只眼睛总是红红的,所以我也不知道那天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想哭。她说,董念远,你知道么,我开始有点喜欢姜连生。 我躺在爸爸的竹子摇椅上,透过她下巴与肩膀构成的好看角度望过去,澄澈的天空中有一朵马一样的云彩,慌张东去的样子像是与风私奔。 我说:“周文洁,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你!”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回屋里的时候还踢翻了妈妈晾在簸箕里的黄花菜。 姜连生就是诺基,那个在李岩口中一无是处的马戏团小丑。 他说:“董念远,这怎么可能,洁洁怎么会喜欢那个鼻子上连颗痣都没有的姜连生?” 他说:“董念远,洁洁不是一直喜欢你么,你走到哪里她就去哪里,我们都还曾经叫她铃铛儿?” 然而十三岁的周文洁果真是喜欢一个马戏团的小丑,他还跟我说,等到香港回归了,诺基就会随团到那里演出。她说,诺基去过很多地方,去过天安门、中山陵还在长城上走过钢丝,惟独没有去过香港。他说那里有耸入云霄的摩天轮,还有彩色的木马。 她说,董念远,他的知识是那样渊博,教我也对那个陌生的城市产生了向往呢。 周文洁跟我说这些,坐在后院的小马扎上转啊转,仿佛就要转出一道道幸福的光圈。我突然很伤心,如同周文洁明天就会陪诺基坐上飞机飞去一个我们再也找不到的地方。虽然诺基仅仅只比我们大两岁,可是他毕竟习惯了流浪,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见过大世面,也许有一天他真的能把周文洁从我、李岩还有周文宣的身边带走。 我说,这怎么行,这怎么行,李岩,你想想办法。 然后李岩就笑了,坐在化工厂实验室后面的废墟里,嘴巴咧那么大。他随便拣起一个实验用的茶色玻璃瓶朝着墙壁扔过去,啪一声摔的粉碎。那片废墟是化工厂家属区孩子的乐园,我们总能在那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李岩曾经用拣来的玻璃瓶子为周文洁做过一串风铃,而周文宣拣到的那把西瓜刀还一直埋在墙角,没有用武之地。 李岩随后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上面的灰尘,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摆出一副大哥模样。“我这个星期六去会会他。” 结果那个星期我们就很少再见到李岩,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跑到新华书店五楼潜心研究武功秘籍去了,期待着能在周末一招就能克敌制胜。他曾亲眼见小丑诺基从国贸三楼的栏杆一翻而下,然后稳稳站在第二层的栏杆上,马戏团的职业练得他手脚轻盈。 诺基的出走与稻草人的回归 小丑诺基是在五月的第二个礼拜天突然消失的,我们几个静静的站在马戏团留下的一堆破败物件上,不知如何是好。李岩苦笑一下,我就知道他会走的,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亏我还想和他做兄弟。周文洁在那堆烂东西里面找到一直用坏了线的偶人,左眼处开了线露出肮脏的黑色棉花,背上还被人踩了一个巨大的脚印,所以肚子看起来有些扁。周文洁抱着那个做成诺基模样的布偶,坐在地上发了一会呆,“哇”一声突然就哭了。她不愿意相信小丑诺基就这么一去不返了,她还梦想着长大了以后嫁给诺基呢。她说,陪他到什么地方都行,香港也好,澳门也好,有他的地方就有家。 外面的雨正下得大,一直漫过她的脚踝,淹没了道口的铁轨。她就那样傻傻的站在铁轨旁边,抬头看着我说:“董念远,姜连生还会回来的是吧?” 我把已经被大雨淋的疲软的马戏海报用力拉平,想要为她兜住更多雨水。海报上诺基的画像逐渐化成一滩血一样颜色的水,顺着我长长的发梢,顺着我的胳膊流到衣服里面去。我说:“周文洁,火车有去有回,诺基一样有去有回。” 雨季过去的第三天诺基就回来了,他说秦皇岛的那场演出走的匆忙,忘记跟我们告别。 那几天我特别高兴,真的以为诺基永远不回来了。我从城市最美妙的早晨爬起来,看见镜子中头发终于盖住了眼睛。我记得小丑诺基卸装以后的头发就梳成这个样子,很前卫,小女孩周文洁很喜欢。 我用积攒了好几年的压岁钱在新华书店旁边一家叫“STONE”的精品店买了一只会打呼噜的绒毛猪,一面用手捏它的肚皮使它发出滑稽的鼾声,一面朝周文洁家的方向走。然而当我路过国贸大厦,再往前走两个十字路口,通过一个丁字路口,围着生了水锈的电线杆转一圈拐进她家门口那条胡同时,就再也没有勇气走过去了。 我看见周文洁站在胡同的尽头,手里拿一只手编稻草娃娃笑容满面。而她的对面站着的正是消失已久的小丑诺基,她说:“诺基,诺基,我真喜欢你编的这个稻草娃娃!”声音那么大,一点都不避讳一墙之隔的家人听见。 诺基在温暖的阳光和墙头火红色的蔷薇花下吻她,嘴唇贴紧嘴唇,我想,我恨我看的如此清楚。 寻找兄弟李岩 关于那场兄弟宴,如今想想算是寒酸到了家。 李岩好不容易从爸爸手里骗了十块钱,到了小店又不敢买酒,只买了两瓶雪碧外加三包五香花生米。而且那两瓶雪碧好像还过了期,因为我看见李岩把雪碧拧开递给大哥诺基的时候,瓶子里几乎都没怎么往上泛气泡。 他说,姜连生是大哥,应该一个人喝一瓶,我们仨酒量不行,喝我手里的这一瓶就行了。然后自顾自抓起面前的花生就开吃,我发现这小子可能是上次被姜连生打怕了,坐在他面前眸子里有掩不住的错乱。 这个时候周文洁就有跟来了,她从小就对我们几个的行踪了如指掌。 李岩腾的从地上站起来,揪着她的衣领就吼道:“你来干什么,这是我们男人的事情,还不赶紧滚回家去?” 所有的程序都如出一辙,周文宣又开始抡圆了胳膊撞墙,没想到这次李岩根本就不是演戏,抱起周文洁来就往外抗。周文洁被扔在楼梯口,远远的看着他坐定了就又偷偷的溜回来坐在姜连生的身边。等到李岩再来抗时,就双手扒住姜连生的肩膀不放。 她开始直呼其名:“李岩,你干什么,我现在是诺基的女朋友,你管不着?” “周文洁,你别忘了从小是谁一起陪你玩,是谁把初一时欺负你的那帮男生打服气的,是我们仨。是我,是你哥,还有董念远。你现在却喜欢一个小丑,你说你能对得起谁?他不就一个耍猴的小丑么,早晚有天我弄死他。”然后又指着姜连生的鼻子说:“姜连生,你信不信?” 姜连生当然不信,飞起一脚就把他踢翻在地,然后跳上前去扭打成一团。 我看见李岩的白色衬衣不知在什么地方蹭了一片油彩,如同一道舞动的彩虹特别漂亮,后来我才知道,那些油彩是姜连生带来的,他本想在国贸三层水泥成块脱落的墙壁上画我们五个人的样子。中间是周文洁,两边是我们,他说,我们本来可以做那么好的朋友。 半分钟后惊呆的我和周文宣开始投入战斗,一是因为我们那兄弟还没拜成,二是因为李岩看起来的确输的太惨了,衬衣从下摆处撕开,一直裂到腋窝处,连眉毛都被石灰染成了灰白色。 一直坐在旁边的周文洁终于忍无可忍,站起来冲我们吼道:“你们别打了,你们不累我看着都累。” 我和周文宣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就停下来,只有李岩又拼了一会命,然后坐在地上擦汗。我看见他抬头看向周文洁的眼神有种强烈的埋怨神情,旋即又变成恐惧,然后是绝望。 他声嘶力竭的狂叫着奔过去,我听见有些声音卡在了喉咙里面喊不出来。血像是一条红色的毛毛虫从周文洁的鼻孔里面流出来,落在手中半空的雪碧瓶子上,在她白色的泡泡裙上溅开一朵朵花。 李岩吼道:“周文洁,谁让你喝的那瓶雪碧,谁让你……” 周文洁的身体柔软的像面条,顺着我的臂湾滑下去,眼睛里面的光忽然暗淡。她努力瞪圆了眼睛看着我叫诺基的名字:“姜连生,我为什么看不见,为什么看不见,我的眼睛到底是怎么了。而且我的胸口那么闷,就像是有人在我的喉咙里塞了块布……” 我看见她用双手拼命撕扯着自己的上衣,樱桃形状的纽扣被扯下来,尖利的指甲在上面刻出一条浅白色的痕迹。 医生说周文洁属于重度四乙基铅中毒,就算能够保住一条命,眼睛也不会再看见了。我和周文宣站在走廊里,第一次当着家长的面抽了烟。我说:“周文宣,如果洁洁以后真看不见了,我就拿根绳子拴在她的手腕上,带他出去玩。去新华书店,去国贸,去铁路道口等火车……” 然后,我们终于泣不成声,我看见他把鼻涕弄在领子上,香烟燃到了手指。 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周文宣终究没有撑过那个炎热的七月,她在一个闷热的下午,躺在院子中那棵梧桐树的阴凉里,静静的停止了呼吸。 我在水池边洗一串葡萄,周文宣拣了最顶端的那个紫色的摘在手里,然后欢喜着跑到妹妹的面前。周文洁最喜欢吃熟透的葡萄,这一点我和周文宣都铭记在心。 他把葡萄放在妹妹的嘴唇上,然后轻轻叫她的名字。他说:“洁洁,董念远家的葡萄熟了,他来找我玩,顺便摘了一串送给你。” 我从水边站起身,周文宣轻轻的转身看向我,充满笑意的眼中一瞬间涌出泪水。他说:“董念远,洁洁没了。” 后来,我、周文宣还有小丑诺基曾经在国贸三楼的空地上演过一场叫《寻找兄弟李岩》的话剧,我们用所有的油彩画了背景,于是小丑诺基的鼻子只能用一枚樱桃纽扣代替。我们就那样跳啊跳,像是周文洁一直跟壁画里画的那样,眼睛眯眯,不曾离开。姜连生的狐狸鞋子踩中了呼噜猪的机关发出滑稽的鼾声,于是,我的眼泪流下来。 如果你在什么地方就过一个嘴巴歪歪,流着口水,叫着“洁洁”的少年,请你告诉他,让他回家。 END,您好,我是林小福,如若您喜欢文字, 请添加 QQ:960248867 (你不会了解在你遇到我之前一切有多么的乏味) 我只想有人愿意当我最忠实的听众 听我的牢骚 听我的故事 听我一个人疯子般自言自语的碎碎念 -林小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