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时分,细雨初停,又听秋蝉声声,浅唱清凉。空洞的眼神,伸向远方,不知是为安放,还是为了寻找。深爱这雨后的苍山,干净青翠,通透幽凉,如烟似雾,像刚刚清水濯颜的素色女子,不着一丝粉黛,不配任何饰物,只有晶莹剔透的水珠,似有若无地附在莹洁的肌肤上,心,在那一刻,也干净如初,澄澈如水。
多少次,远远地,就这样与苍山对视,感受那份清凉世界,揣想那林风阵阵,波浪似的轻吻,足以让心柔到极致,幻想可以从此是那翠叶上的一滴清露,纯白心事,不染纤尘,生命里只有青葱岁月,没有浮世炎凉荒芜。
附身,拾一片贝叶,摊在掌心,纵横交错的叶间脉纹,深深浅浅,如同每个人的掌间纹理,命运的底色如此可辨,却是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曾经,生命也很年轻;曾经,瞳仁也很清澈;曾经,梦境也很饱满……当所有过往纤瘦到只剩一个词——曾经,多少光阴已走远,多少人已经不复再见,多少故事换了主题,多少理想瘦成肋骨。
留不住的青枝绿叶,拦不住的岁月洪流,挽不住的青春芳华,一切依序而来,在日复一日的炊烟中,在越翻越薄的台历上,又渐次远去,可鲜衣怒马的生活依然在坚持,冷暖悲欢的世味仍旧在继续。岁月,一路向前,山河,永远沉寂,生命,始终律动。
雨洗清秋,叶舞黛山,菊风送爽,又见蒹葭苍苍,白露凝霜,落霞与孤鹜共长天,秋水与山色同呼吸。暑去寒来,几度春花成秋碧,几番人间冷暖色,季节转换,岁月流逝,生命始终在这场变迁中起起落落、动动荡荡,那律动的音阶,可有几人能懂,又有几人静下心来,细细聆听。
秋是饱满的,也是清瘦的;秋是诗意的,也是萧瑟的;秋是清欢的,也是悲凉的。从来不说,钟爱某一个季节,深信每一个季节,都有不可言说的诱惑,都有无法仰止的美,一如我深信人生每一个阶段,都有不可替代的优势,都有无法复制的韵律。
不必言说春花的灿烂,不必向往冬雪的浪漫。行走在秋的怀中,就把这秋水长天,紧紧拥抱,感受小重山,红枫如霞,相思如丹,染遍每一寸丹青,惹乱每一寸心扉,牵着秋的金色裙衣,随着落叶的舞步,于天高云淡的原野,来一场生命最畅意的翩翩起舞,让律动的每一个音符,在体内奔流。
千江月,万重山,云相依,霞相连,风景与风景的延伸,生命与生命的碰撞,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律动。在这苍天厚土间,那无声的有声的感动,有无形的有形的变化,让生命一次次磨励、丰盈、饱满,完成质的提升。
又见芳草凄凄,碧云天,更在斜阳外。暮色四合,天际那一抹温软,直抵灵魂深深处,倦鸟栖林,牛羊思归,炊烟袅袅,那是最最真切的人间烟火,恰到适宜的温度,是生命里无法抗拒的眷恋。
梦里梦外的路,上下求索,左奔右突,借夹缝间的一米阳光,温暖,尔后生存,也只为,头顶那一缕缭缭绕绕的炊烟,有着暖心入肺的诱惑,有着妥贴慰藉的拥抱,以抵御寒潮来袭时不胜单薄的躯壳。
红尘内外的纠缠,俗事杂务的琐碎,清心凡骨的担当,爱暖情苦的染指,让原本清澈如水的生活,扑朔迷离,幻真幻假,善伪难辨,一颗心,早已是负荷累累,不堪忍视。在这场不见销烟的烽火台上,人们斗智斗勇,每个生命都拼尽了力量,最后的最后,有人皆大欢喜,有人伤痕遍体;有人忍气吞声,有人怨声载道;有人颓废萎靡,有人奋发图强。
岁月,在不经意间,走向纵深,花已向晚,染指的光阴,无论是苦是甜,无论薄情还是寡义,都薄如秋霜,只剩丝丝的凉,呵口气,就化做了烟,散尽踪影。
尘缘,在花开花谢里,缤纷了季节,温柔了时光,零乱了脚步。当千帆过尽,舟已靠岸,所有的桃红梨白都淡然退色,寂然枯萎,那些红了芭蕉,绿了樱桃的纷繁思绪,在一纸素白的笺上,风干成瘦瘦的诗行,平仄无迹,只留残词断章,还在幽幽回味。
仰首楚天阔阔,俯身厚土苍苍,个体的生命,多么微乎其微,然而,生命是有血有肉的,有魂有灵的,所以大千世界,才如此绚丽多姿,才如此斑斓生色,使得每一个生命都那么唯一,踏出的旋律都那么不可重复。
数过往,落红片片,飞过秋千;惜眼下,金菊独妍,傲霜凌空。意阑珊,水湄之岸,暮光之城,灯火一样的辉煌,风烟一样的俱起。
回首,多少楼台烟雨中,多少故事翻成史。杨柳岸,晓风残月,江津又迷渡,你在红尘外,我在池中央,遥山含近水,秋水共长天,却是不可抵达的渡口。
纵山河寂默,许岁月无声,然生命如树,一刻也不能停息体内律动的音符。正是因了这源源不绝的音符,生命才生生不息,始终挺拔,持续坚强,尔后,一路向前。
累了,就把一些殇,抛于风中,任风带到想要去的角落;痛了,就把一些泪,揉进文字,涂成蓝天白云的飘渺;思了,就把一些念,交给雨,随雨滴答成长长的丝线。然后,在月白,风轻的窗台,染成清霜,呵气如兰,绕梁三尺,如此,便是这秋天的唯美童话。
穿越浓夏的枝繁叶茂,沐浴着艳阳灼灼,一夕之间,端坐在秋的时光里,不敢叹,时光太匆匆,也不敢怨,流光催人老。在盛夏光年里,没有把自己绚烂成一株花,能否,诚首向秋,借得一叶静美,于秋水长天里,有了自己的风骨,然后,即便老去,寂灭成灰,也,带着一份自己的香,足矣。
一勾新月,如弦,看不见常娥,也看不见她身边的稚兔。朗朗星空,是本无字天书,每个人都在寻找属于自己的那颗星,也在填写属于自己的故事,期待一个最美满的结局,然而,故事却总是像那弯弯的月儿,难以圆满。
你说,喝杯茶吧,不凉不烫,刚刚好,是最适宜的温度。原来,那杯茶的故事,早已种在你的心里,虽然,饮茶的人早已缺席,你心中的茶,一直,是最初的味道。其实,残月也好,满月也好,在那高远的月桂枝头,始终是最美。恰如,茶之初的浓有浓的芬芳,茶之末的淡有淡的余味,一如生命的浓浓淡淡,都各有其韵味。
窗外的蝉,在如水夜色里,和着轻风,对着星光,唱过夏,又吟秋,很多人都说蝉太聒噪,却一直喜欢这份唱吟,这是生命最原始的律动,最自然的歌唱。如果认真聆听过蝉鸣,一定可以感受到夏蝉张扬的热烈情感,挑逗的拖长嘶鸣,而秋蝉的唱吟是清浅的短音,干净利落,含蓄内敛。尤喜秋夜里这低吟浅唱,声声入耳、入心,夜在此时,意味幽幽,阑珊未尽,因为这天籁之音,才彰显无尽魅力,若苍茫之夜一片死寂,心,会不会很怆然呵。
想那陌上,一片寂然,萤火虫点亮风的柔情,八月蝉的胸腔,始终有最美的弦,几枝狗尾草跳着寂寞的舞蹈,没人欣赏更没掌声,却把旷野的野性淋漓展示。多少灵魂在夜的阡陌游离,试图寻找一个出口,可以把人的外衣,抛弃在风中,裸奔在,无人窥视的角落。他人看不见,不代表天地,也看不见,人倘若,在夜里,也懂得,羞耻,那么,是否,所有的灵魂,哪怕只是一枝狗尾草,一只萤火虫,一只蝉,也可以为夜,做最美的装扮,唱最干净的歌谣。
未央夜,蝉不休,星不眠,风不静,念可止?夜倾城,寂寥随夜攀升,灯火如萤,清冷的闪着一丝光,放牧一尾萤火般的小小思绪,于月下独舞,不见花含笑,不见风传情。漠漠旷野里,一个人的清影,瘦成一首诗,这韵角,该怎么填写?这诗行,要怎么排列,才是最美。
时光寂然,漫过百年孤独,沉默成遥山近水的对峙,相互守望,却谁也不愿先开口,只把这山河守成苍老。秋,在陌上洒下斑斑泪,迎风,织成绵长的丝,冰凉着,缄封着,萧萧雨洗清秋,苍苍山寒光阴。一颗心,突兀成千山万水的风景,不可遥及的念堆砌成云,浮萍般荡悠,不知在哪里可以停下来,壁炉生火,烛剪月光,对饮一杯素白的光阴。浮生仍未歇,山河仍沉默,可?有温柔的目光,绕过这山长水阔,只身奔赴一脉香的所在,然后,于菩提下,相对无语,清瘦如花。
雨是什么颜色,应是红色的吧,泛着酸,带着痛,涩涩的,苦苦的。命运什么颜色,不想再追究,踏歌而去,逆风而行,勇敢的律动,才是最后的坚强。
没有时间去伤悲,没有机会去流泪。命运从来不眷顾流泪的人,生活只培训那些跌倒了再来的人,风会吹干你的泪,雨会洗尽你的痛,失落在风景中的自己,在与命运握手言和时,会重新回来。所有的痛算什么,女子,流泪不是你的错,你若不坚强,怯懦给谁看。含泪带笑不为做秀,只因你曾那么真实过。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天青色,等烟雨,凭栏望远,烟霞满天,浮云如絮。镶在洁净幽蓝的天上,抬手,是不可企及的高远,突然想起顾城的那首诗来:你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看云时很近。什么是近,什么又是远?这近与远的距离,要如何丈量?
一念天涯,一念咫尺,时光的河流,生生地把岁月劈成两岸,此岸与彼岸,有时,只是一眼的望川,也有时,是一生都无法抵达的银河。一程一程的驿站,一个一个的痴人,在踏梦的路上奔跑,不断地修善着梦,也修善着自己。仰首梦的方向,俯瞰深陷的红尘,时光的两岸,那长长的期待,那幽幽的春水,还怎么能够回到从前?人,怎么能像一株小草,从日历上返回春天,再次开启青葱的岁月?
人生是条单行道,永远没有返程的车。不管是从前还是未来,命运从来不由人。人也许只有自己的灵魂是自己的,别的,什么也不是,但灵魂有时还带着镣铐呢。途经的岁月,会遇到很多人与事,这是偶然,也有必然。无论偶然还是必然,谁也没有翻云覆雨手,帝王将相虽说有了翻云覆雨手,却不同样没能人人都逆转乾坤吗?江山再美,也是他人的,岁月再漫长,也有尽头的。长发舞成风中柳,曳地长裙飘若云,逆风而行,一念间,就这样追风而去,借风的翅膀凌空所有身后事,来一场没有任何预期的放逐。
郭敬明说:愿风裁取每一粒微尘,愿灵魂抵达记忆的尽头,愿一切浩瀚都归于渺小,愿每身孤独都拥抱共鸣。愿衣襟带花,愿岁月风平。
在时光无垠的旷野里,在岁月华丽丽的舞台间,愿,借得一隅僻静,拼得三言两语,细数六七底事,消耗八九光阴,换取一丝温暖,抵达千里云端,或,是命,或,是劫。世间百毒千毒,可解,唯自己种的毒,不可解。
睡在文字的光阴里,清水煮时光,云彩做虹裳,素手抚琴,声声慢,声声醉,声声殇,声声律动。
在光阴的一亩三分田里,种花,种草,种芬芳,不问秋收有多少。在素笺的一绢空白里,裁风,裁雨,织霓裳,不求华羽之美丽。安得岁月花开花谢,只愿经年以后,可有一墨水香,证实,我也曾,那样努力过、鲜活过、律动过、真实过。
(原创作者:纤指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