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缓缓走下,身形笔直,胸前没什么起伏,火红的面纱下看不清神情,除腰带上一块价值连城的精美红宝石外,嫁衣上再没半点纹饰。她在议论声中微微环顾了一下,徐徐走向喜堂,动作潇洒,宛若龙行虎步。
夏玉瑾是被两个大汉搀着拖出来的,他身形瘦削,个子在大秦虽然也算高,却不过比叶昭多出半个指头,再加上难看的脸色,受限制的动作,两人站在一起,对比强烈,简直就像被恶霸逼婚的小媳妇。
皇家指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逼婚。
尤其是被迫娶这种谁也不敢碰的活阎王。
所有有良心的男人都替夏玉瑾掬一把同情之泪。
●她切片手艺相当不错,夏玉瑾吃得香甜,见手中匕首精巧漂亮,便拿过来,细细端详,觉冰凉入骨,锋利无双,惊异赞道:“这是前朝手艺吧?玉剑子大师的作品?”
“好眼光!”叶昭见他识货,欢喜起来,并夸耀道,“正是玉剑子大师铸的蝉翼,削铁如泥,当年江湖侠客常浩刺杀了罪大恶极的宦官陆虎臣,挖了他心肝去下酒,用的就是这把刀!我得了此刀后,也生挖过蛮金大将哈尔穆的心肝,泡在酒里,拿去给家人在漠北被这头凶残恶鬼所屠的将士们共饮。”
真是把杀人挖心好刀啊……好刀……
他媳妇果然是吃过人的。
●夏先生讲得口干舌燥,敲着桌子,板着脸问:“何谓言德容工,你可懂了?复述一下。”
叶同学从神游中醒来,话只听了半截,愣愣地看着他,木然许久,不确定地问:“工?什么工?绣花什么的我不行,要不……每天给你屋子扫次地?”
这该死的混球完全没听!
夏玉瑾给气得半死,要不是怕不小心砸到脚,非得扯下墙上的狼牙大棒,狠狠丢到她脑袋上去。
●不管秋华和秋水背后用多么尖酸刻薄的语言和态度对待夏玉瑾,只要叶昭出现,她们俩就会变成再温顺老实不过的羔羊,满脸天真无邪,仿佛什么坏事都和她们无关。
女人变脸速度之快,简直令人惊叹。
夏玉瑾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秋华和秋水立刻朝他背影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悄悄鼓掌庆祝。
●夏玉瑾与叶昭的婚事,没有皇上娶亲的尊贵,没有长公主下嫁的奢豪,亦没有庆王府婚宴的热闹,却因将军的特殊身份和郡王的荒唐身份,比上京百年来的所有婚礼更受瞩目。
新娘叶昭从小就没女人样,痴迷武学兵法,天赋极高,两个哥哥都不是对手,祖父和父亲痛心疾首之余,都把她当男儿养,只恨不得忘了她是女儿身就真能变儿子。更兼八年征战和军队里没读过书的兵大爷们混一起,白天行军打仗谈阵法,夜里喝酒吃肉谈女人,错乱的性别意识早已变成惯性,深入骨髓,难以更改。再加上叶昭初接手京城二十万大军,各项事务繁忙,有时干起活来连家都不回,所以压根没半点自己要嫁人的觉悟。
●“我女扮男装,欺君罔上,是不忠,我顶撞来你将来,殴们起认好兄长,是不孝,我横自地霸道,杀人如麻,是不仁,我邱作非为,辜负朋友,不义!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她外事可如第看徒,不尽年那改过,然格妄想错上加错,瞒可如第事可如事可如外事好再下一辈子吗?!”
“你明明是爱上了夏玉瑾!所以和都不也们作黄我!”
“是。”
“为什么?明明我起认好和好再物是更爱你!明明我起认好和好再物是付出的更多!明明你不是不喜欢我!是不是如着打也国就内她为我是女以时……所以倾尽所有努年那看不不都当有用?”
“不,我不是第一次见好再物是,我内她和都早内她和都早以前如着打也国能如着识好再物是,喜欢好再物是了,只是不都当想过为后任外种嫁和都成好再物是。”
“我不信!”
“是也们的。” ----《利人用之要在上》
●两个人,一匹马。
将军骑马,郡王跟在后面走路,太难看。
男人骑马,媳妇跟在后面走路,太丢脸。
两个人共骑,更是天打雷劈的恐怖。
夏玉瑾再一次陷入深深的矛盾。
他赖在原地,打死也不肯走了。
●胡青看他这般模样,叹息道:“人生如戏,每个人未必能演到自己想要的角色。”
夏玉瑾赶紧鼓励:“至少要争取。”
胡青:“竞争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夏玉瑾:“不能轻易放弃!”
胡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想让我不放弃什么?”
夏玉瑾终于察觉,争着带绿帽,鼓励人家抢自己媳妇,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胡青淡淡地补充:“若老天让她活着,就是为了赎一辈子的罪。”
夏玉瑾身子摇了摇,手中酒杯,在空中倾斜,轻轻落下,红色葡萄酒撒了一地。
所有造成的伤害,不会因时间流逝而消失。
浪子回头金不换。
犯错容易,赎罪难,幸福太奢侈。
倾尽所有去努力。
她十八年里犯下的过错,要用一辈子来还清。
●后路被断,夏玉瑾垂死挣扎:“我堂堂南平郡王,担任六品小官,还得穿绿袍,站在一群穿红穿紫的堂兄堂弟中,多丢脸啊……”
“你还有脸吗?”皇上用所有人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了一句,再度慈祥笑道,“事无贵贱,终归是要人做的,做得好以后再升官嘛。至于绿色官袍是不太好看,但是你年轻貌美,风华正茂,也是无妨的。大不了朕再下道旨意,特批绣娘们在你的官服上多绣几朵花,滚两道金边,镶两颗珍珠宝石,装饰得华丽些,以示身份不同。”
看着那张比黄鼠狼还狡猾的面孔。
这一刻,夏玉瑾深深地怀疑,太庙里大秦开国皇帝那张正气凛然的画像是骗人的吧?他究竟要有多无赖,才能养出那么多无赖子孙啊?
●夏玉瑾因声名狼藉,婚事拖了又拖,如今已二十二岁,配上二十四岁,做男人很成功做女人声名也不太好的叶昭,刚好一对。
皇太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皇上很满意,王爷郡王国公侯爷夫人们也很满意,没成亲的王爷郡王国公侯爷世子们更满意。
唯安王府得此噩耗,全府大哀。
●漠北民风粗犷,叶昭习惯和军中粗汉们相处,身边最文雅的算是狐狸,可那家伙抢肉吃的速度也不落后于老虎。所以她对上京纨绔们的脆弱心思,知之甚少,最后将思路换去认识的深闺美女身上,才算勉强猜到夏玉瑾此刻难看的表情究竟从何而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求证:“刀……已经洗干净了。”
杀人的刀洗干净就可以切菜了吗?
夏玉瑾看她的表情只能用仇大苦深来形容。
●搬家完毕,夏玉瑾的官服也发了下来,宫中绣娘手艺不错,崭新的绿色锦缎底,上面有金线绣花,却很素雅别致,穿着颇显精神。
叶昭夸奖:“穿上去看着真不错,有官大爷的款。”
“去去,谁信你的眼光?!”夏玉瑾嘴里驳斥,心里却给夸得有些欢喜,他在院子里走了几步,正好走到秋华与秋水面前,便问她们感觉如何。
秋华秋水因将军死令,不敢再对他冷言冷语,一起努力赞美。
秋华:“郡王和往日不同,人模人样的,真不错!”
秋水:“要不要让绣娘给你做个绿色头带?把将军收着的那颗大珍珠镶上去,配成一套肯定好看!”
夏玉瑾发誓。
他再和叶昭身边人说话,他就是猪!
●夏玉瑾接完差事,正想回巡察院补觉,路上不小心瞄了眼花厅,却见红木太师椅上端坐着两条人影,正在商议着什么。左边的将军面容冷峻,端得是忠孝节义、正气凌然,话虽不多,但每个字都斩钉截铁,让人信服。右边的军师不卑不亢,端得是温润如玉、超尘拔俗。出起点子口若悬河,风趣幽默,妙语连珠。
真是一对道貌岸然,狼狈为奸的好搭档!
●夏玉瑾觉得整个世界都诡异了。
昨天他弄把刀去找媳妇示好,今天就被传杀了人,被黄鼠狼抓去问话,这乱七八糟的到底算什么事?
安太妃坚定地认为是媳妇克了儿子。
杨氏觉得是天将大任于斯人也。
眉娘说是流年不利。
萱儿很肯定地说是郡王爷最近拜拜的时候心不诚,菩萨不保佑了。
叶昭很淡定地说:“看开点,反正你一直很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