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着包裹,住进了这公寓。老鼠公子的房间,简直不要太豪华了,仆随主贵,我作为同甘共苦的女仆,住进了老鼠公子的侧门。
老鼠公子原来叫做“花豹”,听说他出生的时候,像小豹子一样壮实,虎头豹脑,就唤做花豹了。
他跟我说,丑丫太难听了,虽然我獐头鼠目,一脸横肉,可好歹是他的贴身女仆,就改名字叫做“花生”吧。
花生就花生吧,怎么也比玉米棒子好听不是?
他今天起床很晚,因为我睁眼的时候,这老鼠花豹坐在我的床头,正聚精会神看着我,他双目炯炯有神,有几分贪婪,又有几分哀愁,我刚睁开眼,睡眼朦胧,不觉得被这双眼睛吸引了。
人类的眼睛也没有这么漂亮吧?我呆呆地想,傻啦吧唧地伸出手,拂上他的眉眼,这眼睛大而湿润,突然脆弱,又突然变了腔调。
“哦!哦!哦!花生!”他阴阳怪气地说,“作为女仆,你应该早些起床,侍候我这个主人吧?”
我翻身下床,急忙忙穿衣服,他别开眼睛,绅士地弯弯腰,又贼眉鼠眼地扭过头,嘻嘻哈哈地笑了。
“花生。”他说,“你是不是吃多了,把肚子吃得这么鼓?”
我恼怒起来,肚子里的崽子又蹦起来,我的肚子波涛汹涌,这些小坏蛋们要从肚皮里钻出来么?
“生孩子!”我支支吾吾地说,“生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生孩子?”他惊诧万分,“孩子不是都从粪筐里捡到得么?你问我一个大男耗子生孩子的事?花生,你睡醒了么?”
我穿好衣服,没有再说话,包裹里的隐身帽破烂不堪,粉色的带子落了下来,这带子结了蝴蝶结,沾着一根鼠毛。
他的眼睛落到带子上,伸手拿起它,又戴在头顶,我缩紧眼睛,恐惧地看着他消失了。
“你在哪里,花少爷?”我扑过去,试图摸到他,他却不在原地了。
“你不要吓我,少爷。”我摸过来又摸过去,“这不是玩的,你把帽子摘下来吧!”
没有任何回答,我却觉得有谁逼过来,把我笼罩在势力范围内,一点轻乎的嘴唇热气,落到我的脸上,紧接着是一阵叹息。
我伸手挽住面前的耗子,忽然悲从中来,我抓住这光滑的皮毛,狠狠收紧手指,听到一声痛呼,然后,我听到大门打开又关紧。
风从下水道翻上来,掠过我的身体,打个大旋,消失了。
我跪坐在地上,嘴唇边一点热气,心里却一抽一抽冷上来,我抓紧衣服,又抱紧肚子,不知道这冤家要干什么。
没有人关心花豹的事,所有的耗子都在干自己的活,他们有条不紊,川流不息,诺大的公寓,寂静无声。
我插不进手去,想做什么事,大家都客气地推掉我的帮忙,可我却得到极好的照顾。
首先是吃。我可以吃任何巧克力,喝各种饮料,我被安排在顶层的屋子里,这里放置着摇摇椅,可以看到蓝天白云,也可以看到日月星辰。
我身边是各种各样的食品,我躺在椅子上,暗暗叹息,即便老鼠公主,也不过这种待遇吧?
离离公主没有再出现,我想着她绝世的美貌,想她可能居住在别的地方,也受这万般恩宠么?
这么想着,我的老鼠心不平衡了,又恨自己不惜福,这样天天吃吃喝喝,玩玩睡睡的日子,不是天耗子也如此么?
可我心里不稳定,身边没有了这花豹公子,他又拿走了隐身帽!
“隐身帽?”我终于知道了害怕,“他能拿走隐身帽,就是知道我是谁了!我这个丑丫就是那个看不见的天仙!”
我紧张地握住脸,万分唾弃自己了。
“我不能再欺骗他。”我神经兮兮地想,“他离家出走,是不是发现我骗了他?”
“家?”我心里又酸涩又甜蜜,忍不住给自己几个嘴巴子,嗔着自己,“贱人就是矫情!”
“我没有家啊。”我垂头丧气,“我从有记忆开始,我就是只流浪耗,也许,我还得带着崽崽们去流浪。”
公寓外,刮起了大北风,北风摇头晃脑地吹着,扯地连天,一大片又一大片得雪花落下来,冷气逼骨,我心里更冷了。
这样日子里,我想,他行走在冰天雪地里,会不会冷?他能不能吃顿饱饭?有没有人在照顾他?
我实在躺不住了,想逃出这公寓,到外边去找他,然而,我发现,自己被软禁,无法走出耗子公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