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日子,恍若梦里。
面前的大耗子,又如同梦靥。
我瑟缩收起爪子,又看这爪子被握住,我与面前耗子可是一生一世一双耗么?
我在民间奔波,为一口吃食做下作的事,我竟然不知道,我曾经穿一件粉红的衣裙,戴小巧的蝴蝶结,跟着这大耗子,在田野里穿梭?
“离离。”他说,“我从来不敢想象,我跟你会再重逢。”
我没有出声,这魔宫诡异难测,又是午夜,夜色迷离,到处是叽叽的声音,我握住自己,又抬眸看这大耗。
“是隐身帽找到你了。”他说,“带你来到我身边。”
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这绝世美耗眼睛湿润一片,他伸出手,插到我的腋下,想抱我起来。
魔宫外,有一只耗子推开小门,月色铺下来,把她的影子拉得极长,她玲珑窈窕的身段,颤颤巍巍,摇摇摆摆,即便这鬼魅一般的倒影,就说不得的美艳。
我知道她是谁,她到底是不是离离,或者说她是丽丽。
“丽丽侍卫。”这大耗子说,“你来干什么?”
这只美耗走了过来,她俯下身子,伸一只爪爪,抬起我的下巴颏,注视良久,嘴边胡须颤动,细细叹口气。
“平平常常的小耗子。”这美耗说,“即便是公寓的继承者,又能怎么样呢?”
她站起来,双手抱拢,鄙夷地看看我,没有再说一句话。
“你可以走了!”花豹说,“这是我的妻子,你必须要尊重她。”
“你的妻子?”丽丽说,“你忘记老鼠公寓的大公主了么?还有那风华绝代的小周后?”
我只觉得大脑欲裂,似乎明白一切,却抓不住重点。
“这不关你的事,丽丽。”花豹说,“我把离离托付给你,让你带她出了公寓,按照约定,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你是一只平民耗子,不再是我的奴隶。”
丽丽扭过头,我亲眼看到一滴眼泪,从她丰茂的眼窝里掉落,“滴”的一声,渗进了魔宫凹凸的地面。
她踉跄退后,又勉强站住,她抬起头,眼泪一串一串地落下,她这么看着他,看得我心里酸涩起来。
“怎么,丽丽,你还有要求么?”
“还有要求么?”丽丽说,“我竟然不知道,你心肠会如此寡薄!”
“我与你,只不过一纸契约,你保护了离离,你完成了契约,所以……”
“一纸契约?”她突然说到,竟然暴怒起来,“这许多年来,我在你身边,只不过是一纸契约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花豹万分不耐烦,他皱起眉毛,又看向我,“离离,我今天要带你回去。我想过了,我们只要在一起,就可以面对任何困难。”
“你要带这只小偷回公寓?”丽丽问到,“高贵的公寓,风华绝代的大公主,风韵犹存的小周后,一本真好的宫斗戏,你确认,这只耗子可以毛发无伤?”
花豹不再理她,他大步走过来,美丽的眼睛,圆润如同珍珠,欣长的胡须,快乐地跳起舞来,他张开怀抱,空气里弥漫了甜蜜的味道。
“到我怀里来,宝贝。”他说,声音吱吱,带着那样的诱惑,他高大的身影,与夜色融合,“到我怀里来吧,宝贝。我们分离得太久了。”
我们分离得太久了?我问自己,我什么时候跌落到这深潭里,就什么时候与他分离?他为什么推我到那深潭,是用“离离”保护“离离”吗?
那时候,我在潭水里挣扎,脑子里是他深恨的脸颊,他坚定的双爪!我从悬崖落下,又有谁保证,我可以活下来?
我觉得大脑中呼啸起来,风暴席卷而出,凄厉地狰狞,恶毒地叫骂,从脑海射出的金针,一根根透骨而出,要把这大耗子钉住。
“不要碰我!”我勃然大怒,“你到底是谁?”
“宝贝。”这大耗子惶恐起来,“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你的丈夫,我是花豹啊。”
“我不认识你。”我说,用爪子抱住头颅,只觉得头要炸裂,“请你让我离开,我心里很难过,哥哥!哥哥!请你让我离开吧。”
“你叫我哥哥?”他颓然地垂下手,“你忘记了过去了么?”
“我不记得。”我说,“我习惯叫别的耗子是哥哥。对于你,我不记得跟你有什么交集?”
“是么?”他说,慢慢走过来,又逡巡开去,“是么,你不记得我了,家里的小耗子也不记得你了么?”
他忽然扑过来,抓住我的爪爪,然后,用银色大氅裹起我,我落到这大氅里,忽悠悠地头顶发晕,分不出东西南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