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美好,装进我的瓶子。
贰 瓶 子
让我陪你很久很久
文/ 辛鲜感
1
张姣的朋友们都说,她跟沈洋谈恋爱,跟养个小白脸差不多。
张姣已经过了三十五岁生日,是个实打实的女强人,在一家知名企业做副总,年薪近百万,凭自己已经在在寸土寸金的A市买了房。
沈洋只不过是一个理发师,比张姣小了整整十岁,家在农村,一个人在A市漂着,除了剪头的手艺一无所有。
他们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但却谈起了恋爱。
追溯起他们的相识,已经是三年前了。
沈洋当时22岁,刚从一所美容美发的艺校毕业,不想离开繁华的大都市,就在A市找了家理发店当学徒。
那家理发店正好在张姣楼下,张姣经常光临。
一个深夜,张姣习惯性去那家理发店洗头,当时她刚加完班,劳累过度,刚躺下就睡着了。
醒来后,张姣发现自己身上搭着一条毛毯,她茫然地坐起身,看到身后坐着一个染着灰色头发的男孩儿,正低着头玩手机。
时至今日,张姣还记得,当时沈洋稚气未脱的样子,跟街上的非主流小青年没什么两样,她怎么也想不到,会跟他有故事。
看到张姣醒了,沈洋把手机放到了一边,说:“姐,头还接着洗吗?”
张姣说不用,然后把尚有余温的毛毯还给了沈洋,道了谢,站起身就要离开。
沈洋把手机收到口袋里,送张姣出门。
张姣往外走的时候,发现平日里喧闹不已的理发厅,此刻空无一人,镜子反射着灯光,竟有几分冷清的感觉。
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凌晨一点,张姣忍不住朝身边的男孩儿问:“你是因为我才一直没下班的吗?”
沈洋耸了耸肩膀,“不是的,我就住在店里啊。”
一边说话,他一边帮张姣推开了门,冷风倏地灌入,吹得张姣缩了缩脖子。
时值深秋,凌晨的温度不足十度,张姣走出理发店,回头再看玻璃门内的沈洋,只觉他抱着毯子目送着自己的身影,无端让人觉得温暖。
鬼使神差地,张姣又走了回去,朝这个灰发的非主流男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2
认识了沈洋以后,张姣再到这家理发店,就固定找他洗头了。
店里的其他理发师每次看到张姣,都会揶揄沈洋:“你的金主来了。”
一群小年轻,什么话都说得出口,沈洋也不生气,只是笑笑,朝张姣打招呼:“姐,来了?”
然后就领着张姣到里面的洗发室走。洗头时,沈洋知道张姣习惯的水温和力度,每次都调节得不冷不热,不轻不重。
张姣躺着看沈洋的时候,只觉得这个男生低着头,垂着眼睑的样子,认真得让人有点心跳加速。
两人时不时会聊天,渐渐地,张姣知道了沈洋的年龄、籍贯,也知道了他一个月工资才1200,吃住都在店里。
1200怎么能养活得了自己呢?最初仅仅是出于同情心,她开始帮沈洋买饭,在理发店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时,看着他吃完。
沈洋却并不占她这个便宜,每次都用洗头的钱抵了。
两年的时间,沈洋的工资涨到了5000,张姣眼看着他从一个洗头的学徒,成为一个剪烫染全能的理发师。
也看着他的头发从灰色,变成红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最后再变成纯黑色。
不变的是,每次张姣来洗头的时候,他还是会亲手接待。
半年前,两人确定了关系。但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他们的圈子都没有交集,于是除了一起吃个晚饭,交往大半年来,他们一次也没出去约会过。
张姣虽然喜欢沈洋,但并没有勇气把他介绍给自己的朋友或者同事,不用想,她也知道他们会怎么说沈洋。
与其让沈洋难堪,还不如不见。
但朋友们到底还是知道了沈洋的存在,张姣三十五岁生日那天,在家里办了派对,朋友同事,叫了二十几个,吃喝玩乐,好不尽兴,到了半夜,还没有要散的意思。
临近一点的时候,张姣接到沈洋的电话,问派对结束了吗,还是想来陪她一起过生日。
张姣一时不太清醒,就告诉沈洋:“你过来吧。”
3
于是,沈洋从理发店直接赶了过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他穿着理发店统一的修身小西装,头发虽然是黑的,但出现在张姣家门口的时候,还是透露着他无法隐藏的职业气息。
面对着这么多明显和他不是一个圈子、也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人,他显得有些窘迫和局促不安。
平日话不多、酷酷的理发师,站在那儿,仿佛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张姣看不下去,走过去搀着他的手臂,大大方方地向每一个人介绍:“这是我的男朋友,沈洋。”
看到张姣煞有介事的样子,沈洋慢慢站直了,他目光扫个每一个人,把女友的朋友和同事都记住了。
当时大家出于礼貌,也纷纷朝他点头致意,什么也没说。但之后,他们在张姣面前可没少说过沈洋的坏话,说他太年轻、不靠谱,张姣跟他在一起纯粹是浪费时间。
张姣不以为然,她觉得找个小狼狗男友,给生活注入点激情,没什么不好。
朋友们又旁敲侧击地问张姣,每月给沈洋多少钱?
张姣说一分也不用,别说钱了,连礼物都不用送。
朋友们不相信,问:“那他图你什么?”
是,张姣已经不再年轻了,比起那些年轻光彩照人的小姑娘,她明显见老,每天忙于工作,疏于保养,脸上已经有了松弛之感。
黄金易得,韶光难留,张姣也不知道沈洋图自己什么,为表补偿,她不是没想过给沈洋花钱。
但她买了礼物,沈洋也会回她相同价值的礼物,时间久了,为了不给沈洋造成负担,她也不送了。
张姣不敢说,他们之间是多么深刻真挚的爱情,但在这段关系里,他们的身份始终是对等的,他们的感情也远比大多数人想象得纯粹。
还有人说,张姣和沈洋是没有以后的。
这一点张姣倒不否认,虽然她在朋友们面前对他百般维护,但她的心底深处,也是知道两人是没结果的。
但她并不在意,因为她和沈洋谈恋爱,就没想过以后。
张姣是比较典型的一种新时代女性,活在当下,事业至上,感情对于她来说只是一种调剂品,她觉得没必要非要用婚姻束缚住自己,和沈洋能谈多久是多久,一切随缘。
男人有钱,不缺女人,反之亦然。
两人就这样谈着成年人的恋爱,谁都没提过将来。
4
今年夏天,张姣迎来了人生中最大的打击。
她的父亲得了脑梗进了医院,后又全身瘫痪,张姣是单亲家庭的独生女,从小被父亲一个人带大的,父亲对他而言就如山一般,如今,这座山轰然倒下了,把她砸得茫然失措。
这时候,沈洋站了出来,不管是手术室外还是病床前,他都始终站在张姣身边,不仅在精神上给她力量,行动上也忙前忙后,一切处理得妥妥当当。
这时张姣才知道,身边有个依靠有多重要,不是说他能解决所有问题,而是他的存在,就让你有了主心骨。
这段陪伴,张姣能在心里记一辈子。
张姣的父亲自从瘫痪后,脾气就变得特别暴躁,嘴巴里始终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仔细一听,全是骂人的话。
想想也情有可原,好好的晚年生活因为一场病全毁了,吃喝拉撒全都要借他人之手,话都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老人脾气不坏就怪了。
张姣的亲戚们背地里都说,他还不如死了轻松,活着除了受罪,还给孩子造成负担。
亲生父母怎么会是负担呢?哪怕一秒钟,张姣都没觉得父亲是自己的负担过,她觉得父亲是放心不下自己才不愿离去,她照顾他心甘情愿。
不过现在张姣是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并没办法辞职在家全心全力照顾父亲,找陪护也不放心,正当张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沈洋说他可以照顾张姣的父亲,他工作的地方离得近,没顾客的时候,随时可以过来。
当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张姣只能同意,但她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好好报答沈洋。
5
不知道亲戚们在张姣父亲面前说了什么,他对沈洋的态度非常差,眼神总是带有攻击性的瞪视,好像在说你这个臭小子,快点离开我家。
沈洋视若罔闻地该干吗干吗,擦身喂饭,按摩聊天,甚至连端屎端尿,都亲力亲为,像是对待自己亲生父亲一样用心,且始终没有一句怨言。
这一切,张姣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份恩情实在太重了,张姣不知如何报答,只能每个月给他打钱,还送了他一辆车。
沈洋倒是没再说拒绝的话,他这样反而让张姣松了一口气,她欠了沈洋太多,除了钱,她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偿还。
张姣父亲瘫痪了九个月后,一个与平日无异的黄昏,他突然说出了一句清楚的话,他说他想看相册,沈洋听到了后,便找出相册放在了他的腿上,一页一页地翻给他看。
张姣的父亲看得很慢,每一眼都带着追忆,每一眼定格下来都是永恒。旁边的沈洋丝毫没有不耐烦,他也跟着看了起来,他看到了小时候、年轻时的张姣,看到了他不曾参与的她的前三十五年人生。
黄昏下,两个人的脸上带着不同却相仿的爱意,最后一页合上,张姣父亲浑浊的眼眶湿润了,沈洋也叹了口气。
沈洋想到了自己22岁、领着1200元工资、一个人孤苦无依地在A市漂泊的时候,是张姣让他在这个冷漠的大都市里感受到了第一份温暖,但是她22岁的时候呢?她最艰难的时候,身边也有人陪伴吗?
沈洋只遗憾自己没早出生几年,早一点认识这个要强又脆弱的女人。
沈洋充满怜惜的的表情落在了张姣父亲的眼里,怪脾气的老头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起旁边这个小青年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像是放心了,也像是认命了,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跟困了打个盹儿似的,却再也没有睁开。
父亲的死带来的悲伤,对于张姣来说并不是立竿见影的,她只是觉得茫然,觉得自己像是成了一片无根无源的浮萍,在这世上无依无靠地飘荡。
半夜她醒过来,独自坐在床上,凝视着四周无边的黑暗,突然意识到在这广大的世界上,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了,那一瞬间,她的心痛得几乎要撕裂成两半。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人活在这世上,一定要有一个家了。
并不是仅仅为了遮风挡雨,相互取暖,也是为了有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沈洋的脸出现在了张姣的眼前,她惶然地抓起衣服就往外走,直奔理发厅。
6
张姣出了小区,远远地看见理发厅的灯灭了,沈洋走了出来,身后却跟着一个女孩,一个时尚靓丽、和沈洋年龄相仿的女孩。
像有一盆凉水兜头泼下,把刚才那个念头如一个微不足道的火星般泼灭了。
张姣打了个寒颤,匆匆地躲在了墙角的阴影里,眼看着那个女孩仰着头跟沈洋说话,那姿态里是掩饰不了的喜欢。
他们站在一起,是那么般配。
自己是不是该放手了呢?张姣突然意识到,自己老了,但沈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对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已经足够了。
再多钱,也无法买断一个人的人生,他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三十五岁的张姣,不会再因一个人的去留而落泪,她只是有些不舍和难过而已。
眼眶湿了,她告诉自己,不过是一滴夜露罢了。
她轻轻拭去,走向了不远处的那两个人,后背是直挺挺的,她不惧任何结果,她有面对任何场面的底气,这是活了三十五年给她的底气。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沈洋看到她后,并没有丝毫的慌乱,相反还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这是我女朋友,张姣。”
张姣愣了一下,因为她觉得沈洋说这句话时的语气,有些似曾相识。
那个女孩上下打量着张姣,张姣立刻反应了过来那份似曾相识从何而来,自己三十五岁生日那天,也是同样的场面,只不过是角色掉了个个儿。
张姣晃神的工夫里,沈洋揽住了张姣的肩膀,再次重复了一遍,“这是我女朋友,张姣。”
此刻的张姣,夜半惊醒,披头散发,毫无形象可言,和对面这个刚做完发型,妆容精致的女孩呈鲜明的对比。
但沈洋站在她的身侧,手心的温暖从肩头传至全身,姿态坚定,没有一丝犹疑。
张姣有些恍惚了,身边这个男孩,是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如此成熟的男人了呢?他好像不再是她的小狼狗男友了,而是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
苍老和年轻,又有什么清楚的界限呢?心灵的相通,爱情的存在,相比而言更能容易让人确切地感受到。
张姣的心一下变得安定了,她笑着看向那个女孩,用自信和从容,宣告了沈洋的所有权。
7
两年后,沈洋盘下了门口那家理发店,重新开张,所有人都能看到招牌上的一个“姣”字。
张姣这才知道,自己给过沈洋的钱,他一分都没有动,再加上他自己攒的积蓄,用来盘下了这家店。
开张那天,沈洋揽着说不出话的张姣,笑着问道:“老板,给你洗一辈子头好吗?”
这是一个理发师能做出的最浪漫的承诺。
至此,两人恋爱已经三年有余,相识也有五年之久,他们这份感情,从来不被外人看好,沈洋的朋友说,他这么年轻却找个老女人,不值;张姣的朋友说,沈洋只图钱,跟他在一起不明智。
但生活是自己的,从来都不需要在乎别人的目光,不是吗?
他们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只想和身边这个人一起慢慢变老。
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年龄,不同的生长轨迹,不同的生活圈子,但却一同走过了彼此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也即将一同迎接下一段旅程。
没有转折,就这样平淡地相爱着。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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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ND -
人们总喜欢给爱情增加一些条件,外貌、家世、钱财、职业,似乎都能成为爱不爱的依据。但瓶子觉得,爱情就是认识你以前,我没想过结婚,认识你之后,我没想过和其他人结婚,仅此而已。
好啦,一样,不管喜不喜欢,
来了我家,就不许走了哦~
关注并置顶?“贰瓶子”,让我陪你很久很久。
把你的美好装进我的瓶子
你很美,很适合点在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