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

发布时间:2022-01-16 00:55:42

  这几日,柳时镇有一则爆炸性的消息,听荷堂的林先生今后不会再说书了,此消息一出,众说纷纭,稳居百姓谈资之首,要说这消息为何是爆炸性的,因为消息的主人公是听荷堂的林先生,这林先生何许人也,这柳时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林先生说书十余载,深得男女老少的喜,故事灵动,听者入迷。? ? 林先生的听粉们把听荷堂围得水泄不通,我探开窗子,看着楼下黑压压的人群,又赶紧关上窗子,看着在一旁喝酒唱曲的先生,翘着二郎腿,摇头晃脑,好不自在,我对先生说:“先生,这听荷堂的大门依旧被人给堵了,来来往往的马车都过不去了,人家正有意见呢。”人多是真,意见是假,这人都围上好几日了,也不见先生给个说法,我都有些急了,我是担心这听荷堂的生意受到影响,虽然听荷堂是个茶楼,但明眼人都晓得,茶楼的生意是考着先生的说书能力撑起来的,先生突然不说了,难免会波及茶楼生意,生意走了下坡路,先生就没钱,没了钱我们生活就会拮据,一拮据我就……? ? “朴瞳啊,”先生突然开口,“你知道你为什么叫朴瞳吗?”? ? 先生把腿放了下来。? ? “朴瞳不知,”我低下了头,自我有记忆起,我就被先生养在了听荷堂,我只知道我无父无母亦无家,我早已把听荷堂当成我的家,“朴瞳”是我的名字,是先生捡到我那天起取的名字。? ? 我看先生沉吟了片刻,不作回答,只是猛灌了一口酒,随口问道:“楼下人怎么回事啊,这么热闹?”? ? 我脸上挂了两条黑线,你还好意思问,当然这话我自然是不敢直接说出口的,我瞅了瞅竖在先生一侧的木棍,打了一个寒战,“他们都在询问先生为何不说书了。”我立在一旁,恭恭谨谨。? ? 先生明显是不耐烦了,“有什么问的,说了这么些了,没书可讲了。”? ? 先生摆了摆手,复又将腿翘了起来。? ? 我听着楼下的喧闹声,问:“这么多人怎么办?”? ? “不必管,过几日自会消停。”说罢又自顾自地喝酒唱曲。? ? 良久,我咬了咬嘴唇,终于下定决心问出了我心中的问题。? ? “先生,你以后真的不再说书了吗?”? ? 唱曲的先生突然就停下了,过了好久,先生叹了声气,摸到那根木棍,摇晃着出了门,走到门口停住,悠悠地对着廊间的房顶说:“朴瞳啊,等你长大了,便会懂了。” ? 我早已料到先生会这样说,我不同意他说的话,但我不想反驳,先生已到不惑之年,鬓间已有了白发,这些年,先生苍老了不少,也许我朴瞳,大概知道这其中的缘故。? ? 听镇子上的人说,先生年轻的时候,面容清俊,气度非凡,一双桃花眼迷住了不少少女的心,风流也是一种天分,有些人生来便是如此,下巴自带一股分流,这种人是毒药,亦是解药,令人欲罢不能。可我想象不到先生年轻的样子。? ? “比潘安和宋玉还好看吗?”在我的脑子里,先生话本里的这两个人物·是人间的极品。? ? 那人哈哈笑出了声,摸了摸我的头,含笑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 那人又抚平我紧皱的眉头,问道:“你觉得你家先生现在好看吗?”? ? 我认真看了看先生,他正绘声绘色讲着他熬夜编出的故事,胡子拉碴,我撇了撇嘴,“不好看。”? ? ? 那人笑得更欢了,我很不喜欢,飞快跑开了,忙着给听书的人添茶,我很恼怒,这么大的茶楼,只有我一个伙计,很气愤,添茶的力度不自觉地便大了,洒了那人的衣襟上,在那人发现之前又快速逃离案发现场。 ? 说到这说书啊,我敢说这天下无人能比得上我家先生,那故事啊,真的是奇闻异事,虽然我知道好多都是他顶着黑眼圈熬夜编出来的,他总是在晚上茶楼关门之后,命我从地窖里拿出一坛酒,用大瓷碗,一碗一碗的喝,边喝边编他的话本,我实在搞不懂,这先生喜酒水不爱喝茶,为什么偏偏开了这茶楼。? ? “哪有喝着酒的听书的?你个笨东西。”先生用他手里的本子打了我头。? ? “那你还喝着酒想故事呢,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 先生扬起本子又要打我,可我灵巧地跑开了。? ? “快去睡觉,小孩子话真多。”先生嚷嚷道。 ? 对于先生编故事这件事上我是深恶痛绝的,说书啊,说些真实的啊,整天说些虚无缥缈的去骗那些听书的,虽然我不得不承认,这故事啊,也确实是好听。? ? 由于先生出色的说书能力,我们的生意扶摇直上,这生活啊,过得很是惬意。? ? 等我再长大些的时候,先生渐渐地开始给那些唱曲的谱词,由于在镇子上的知名度再加上这词写得也真是好,先生在外面的生意亦是红火,赚了个大满贯,我问他,茶楼生意已经很好了,为何还要去帮别人写词,先生总是一本正经地说:“哎呀,要养你这个破小子啊,太能吃的,不再赚点怕养不起你啊。”他这话总是让我满脸通红,怎么能说是能吃呢,我,我就是有些喜欢吃,“你还吃!朴瞳,我闻到桂花糕的味道了!”吓得我一哆嗦忙把那块桂花糕塞嘴里便跑开了,真是可恶,这先生的鼻子也真是灵。? ? 我虽然年龄小,但我知道先生心里是藏着事的,我半夜去如厕的时候,路过先生房门,房里的蜡烛总是亮到深夜,门房事虚掩着的,我时常看到先生独坐在窗前,脸朝着屋外的一池荷花,那荷花被养在听荷堂外,满满一池,夏天荷花开得好,也总有人会过来赋诗咏词,逍遥得很呢。我不清楚先生在想些什么,我没敢问,怕他又拿本子敲我的头,他敲得可真是疼。 ? 先生没有结婚,但我敢肯定他是有过几个情人的,毕竟被镇子上的人说得那么风流,我不关心这些,只是到时候提前跟我说一声,不要等我回家,这房里突然多了女人的气息。 ? 先生没跟我讲过这些个陈旧往事,我一直想,在现实的话本里,是不是有他的故事呢?但我一转头看到那老头突然黑着的脸,赶紧把点心吃掉去干活,这个男人的心思,不能猜不能猜啊。 我真正 知道先生过往的,是一个夜里,正值雪天,外面飘了好大的雪,有好几尺深,先生让我把大门关紧些,不要让风雪进来,先生虽是堂堂男儿,但天生畏寒,见不得凉气,我应声,还没将门关住时,一女子用手挡住了门,带着面纱,一袭白衣,飘飘然似先生本子里的神仙,我想当然是来听书的人,便说:“我们茶楼打烊了,你明日再来吧。”? ? 那女子却道:“林见在这吗?”? 正当我想这林见是谁的时候,我听到身后酒坛子摔地的声音,而后是先生的声音,“荷儿?”? 那次的雪下了一整夜,把整个世界都下白了,寂静得不似人间,那女子丑时离开了茶楼,外面有马车接她,我在他们的谈话中依稀了解了什么,但又不很清楚,全靠拼凑,再加上这么多年在先生身边耳濡目染学到的编故事的本事,也大概猜出了七八分。? ? 那女子是先生的初恋,这么说应该不为过,当初先生家道中落被迫流浪,四处漂流,也正是这段时间里,先生听过看过了解到不少的奇闻异事,一边流浪一边赚钱,先生喜酒好诗文,不喜与这世人打交道,看透这世间险恶,倾尽财产买了一把上好的宝剑,打算就此上路去闯荡,可就在这临安城,先生去买酒喝,碰到这位名为“荷儿”的女子,当时她在台上唱曲,先生只是不经意地望了一眼,从此心中再无江湖,反正就是当时郎有情妾有意,他们来往次数便多了起来,这本应是个圆满的结局,可是这上天偏偏不作美,当地一家贵公子小哥看上这个女子,我想应该是没有我家先生好看的,明娶不成便来抢,就在先生救这女子的时候,被那小哥的手下打伤了,虽为危及生命,双目便失明了,从此靠着一根木棍生活,先生没有财,买不通官府,亦无势,调不动官府,他不曾救出那名女子,后来听说那女子不堪折磨上吊自杀了,尸体被扔在了乱葬岗,先生去找,找了七天七夜也没能找到,后来先生便在这临安城,找了个安静的镇子,定居了,后来捡到了我,取名为“朴瞳”,我想先生应该是有他的道理的。? ? 而如今,这女子又活生生地站在了先生面前,我实在是想不通当年她并未自杀但为何没来找先生,或许她有什么难言之隐,罢了罢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先生未曾受什么影响,我又为何多虑,红尘千丈,我也只钟情于你,先生本子里的男女痴缠情事,说的不就是这般吗? ? 再后来,先生便不再说书了,我继续打点着茶楼的生意,好在喝茶的人并未减少,我很高兴,这说明,我们又要有钱赚了,有了钱我就能随心所欲的买好吃的了,啊,想想便觉得开心啊。? ? “白衣罗裙,软细金散,箜篌忘弹,望断江水语不休,淫雨藏朱楼啊,三叠完,一曲罢,挽秦弓,九州消,几朝回首,盛世相赠,梨园新曲复又来。”对面酒楼里传来婉转的曲子,我听得出来,这唱的是先生写的词,只是我不知道,先生说书十余载,到底在说别人还是在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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