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号原创插画|喵喵夏 文|程不诺
01
在大姐家住了将近一礼拜,周勇开始疑神疑鬼:“你姐什么都不问,好吃好喝伺候着咱,会不会跟人合作下套?”
我劝他安心。大姐、姐夫比我们年长十多岁,都是老实巴交的庄户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当初我之所以选择投奔,正是因为了解他们的品性。
可越是岁月静好,周勇越是寝食难安。他想走,并且把孩子带走。我不乐意,更不知该如何向大姐、姐夫开口。
强子的户籍在大姐名下,将来上学不成问题。如果跟着我们,就成了黑人黑户,还免不了颠沛流离,我觉得对孩子不好。
可周勇很坚持。
我知道他的心病在哪。强子已能清晰地叫爸爸、妈妈,只是他呼唤的对象,是我的大姐和姐夫。本来嘛,是他们将强子养到如今,孩子依恋他们,他们也打心眼里疼孩子。
周勇却觉得吃亏,怪我当初没跟他商量就出走,导致他和亲生儿子骨肉分离。
我俩发生了几次争执。
02
过去虽共同生活过许久,但我们每天都为生计奔波,静心相处的时间很少。如今闲下来,天天就孩子的归属拉扯,我才渐渐发觉,周勇这人又自私又偏执。
大姐不善言语,只会拿出看家本领招待我俩吃喝,几乎不让我们做事,周勇不但不感激,反而揣度:“他们是不是故意麻痹咱,想霸占强子?”
我嫌恶地推开他,严肃地说:“我从来没想过接走强子,咱们照顾不了。何况,要不是大姐,我当年都不知怎么活下来,现在哪有脸提那种要求?”
周勇冷笑:“你倒大方,敢情自己肚皮挨一刀,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你能狠心抛弃亲骨肉,我万万不行。无论如何,我得带走强子。”
我懒得跟他辩论,不应他的声。谁知第二天,周勇竟趁我不备,擅自把孩子领走了!
幸亏他人生地不熟,转来转去没找到能搭乘的车子,在山路上漫无目的地游走,我和姐夫没费太多功夫就拦住了他。
强子看见姐夫,哇地一声哭起来,奶声奶气地叫爸爸。姐夫一把抢过孩子,深深拥抱在胸前,眼眶都红了。
这时,我万万没料到,周勇面孔赤红,陡然从兜里掏出了一把弹簧刀。
嗖一下,他亮出了寒光凛凛的刀刃,嘴边噙上了骇人的冷笑!
03
我震惊至极,顾不得思考,下意识上前两步,挡在了姐夫身前。
随着刀刃刺入皮肤的钝响,一阵夹裹着冰冷的暖意自小腹袭来,我低头看,在流血。
周勇显然也出乎意料,紧张地揽住差点倒地的我,嘴唇颤抖:“华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你怎能这么傻……”
一滴泪自我眼角漫出,缓缓划向耳畔。在意识涣散前的最后时刻,我脑中浮现出一句话,哀莫大于心死。
我没什么大事。姐夫开着农用车,及时将我送去镇医院。大夫检查说,我晕倒并非由于受伤,而是体质本就虚弱,又突然遭受惊吓,情绪波动太大导致的。
只有我知道,除了惊,我心上涌出的更多情绪实则是痛。
04
我不敢想,如果我不上前阻拦,姐夫会怎样。如果他遭遇不测,大姐的家便塌了。继而,强子的家,我的家也就全塌了!
我第一次站在受害人家属的角度,去思考张超和李伟的旧案,心上的愧疚如茂盛的爬墙虎,围拢得密密匝匝,几令我窒息。
为什么周勇能够丝毫不顾忌后果,一次又一次下狠手取人性命?而无知的我,曾经感激过他,爱慕过他,如今却怕极了他。
打我出事后,他就消失了,可我料定他没走远。周勇做事向来不达目的不罢休,强子还在我们身边,周勇不会离开。只是,我们在明处,他在暗处,虎视眈眈。
几天后的一个半夜,他来了。
我明知他坐在我床边,可不敢喊也不敢动,尽量维持均匀的呼吸,不教他察觉我已醒转。
周勇将手放在我脸上,掌心里都是汗。
旋即,他的手指开始下移,经过我的嘴唇、下巴,停留在脖子上。突然间,轻柔的抚摸成了控制,我被狠狠掐住了!
我赶忙挥动手脚,拼死挣扎,周勇加大力道,着力致我于死地。
千钧一发之际,几名身着便衣的精壮男子破门而入,为首的那个一脚将周勇踹倒,将他的双手反扭在身后,戴上了银光烁烁的手铐。
舒缓了好一会儿,我终于喘过气,绝望地凝视地上的男人。
他泪流满面,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05
其实那天从医院出来后,我就去自首了,并且供出了同谋周勇。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经查,周勇并不是他的真实姓名。跟我一样,他使法子弄到张假身份证,以他人身份混入那家小公司,试图抹去曾经的自己——一个残忍杀害女友一家四口的冷血男人!
令我庆幸的是,经多地警方联合调查,张超和李伟都还健在!
原来,周勇在设局教训张超前,已察觉到暴露的风险,本就有逃跑的打算。正当此时,我们的关系逐渐靠近,他心底升起一股温情,暗自计划带我一起走,为逃亡生涯增添一份女性的慰藉。
至于张超和李伟的死活,他根本不关心,没确认结果便匆忙逃了。
傻乎乎的我,竟一点怀疑都没生过,随着他颠沛流离,把大好年华都浪费了!
我悔不当初。
要不是为争一时之气,我怎会掉进周勇的温柔陷阱!要不是涉事太浅,不懂得求助法律和正义,反而寄望于拳脚暴力,我怎会将自己卷入泥潭!
要不是因为周勇企图袭击姐夫而误伤了我,我还傻傻地被蒙在鼓里!
要不是警方提前埋伏在大姐家周围,那夜周勇要做的,便是谋害我全家!
06
一步错,步步错,我后怕不已。
与魔鬼共舞,出卖的何止是灵魂!
因为参与了张超与李伟遇袭的案子,我也被依法拘捕,未来将会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善恶到头终有报,我内心有愧,坦然接受。
在自首之前,我将多年来隐瞒的心事和盘托出,大姐流着泪嘱咐我保重,将来等我出来了,强子仍是我的儿子。
我轻轻摇了摇头,但愿强子永远不要知道,他亲生父母是怎样的人。
相信有大姐、姐夫的呵护,强子会一直生活在阳光下,像一棵健康的小树,长得挺拔青翠,端端正正。
而我,将会在高墙深院里,日日夜夜为他们祈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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